事务所,全球好几个分公司,客户排着队等他们安排日期。而之所以这样,都是客户信任他头顶上那块“X设计事务所”的招牌。
老夏这里不一样。他的工作室虽然有客户积累和口碑,但和每一个新的客户去建立这种信任关系都要从零做起,甚至从负数做起。因为老夏希望自己和手底下的这些设计师,能掌握本就属于他们的话语权。
裴君涛很佩服老夏,从心里。
裴君涛没跟胡老板去争论为什么选择他比其他人更好。他只是平淡的告诉胡老板,“我不敢保证设计方案您一定满意,这世界上没有一个负责任的设计师敢这么跟客户说话。审美本就是很个人的问题,我们的工作是把客户的审美观,用我们的手去展现出来。用我们的专业去除不合理的部分,把您的想法实现和升华,最后留下的,就是设计。您的设计,您的家。”
胡老板被裴君涛这一套说辞唬得愣住了。裴君涛又叹了口气,“要是您觉得我们实力不够,那我只能请您另寻高明了。”
胡老板心里突然有点儿紧张,他是从朋友那里听说这里有个世界有名的设计师,目前因为种种原因,在北京一家小设计工作室,这省去了他跑欧洲请设计师的麻烦,还省去了语言不通的尴尬。最后,他还能在朋友面前炫耀一番。
就在这时,宁若男推门进来,时间拿捏得刚刚好。她跟所有人礼貌的微笑,然后坐下来,侧过头,假装不经意的轻声跟裴君涛说了两句,“XX集团的郭总,一直约你约不上,杂志上看见你回国了,非要我帮他约个时间,他在五环外新买了栋千平的别墅……”突然,她停下来,像是刚想起还在开会,“啊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咱们继续。”
终于,买的不如的精,是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经此一战,把裴君涛累的够呛。晚上,宁若男在裴君涛的各种瞪视下,战战兢兢收拾屋子,“不是说好互不干涉吗?”
裴君涛坐在沙发上喘气,“你东西真的多到让我大开眼界。”
宁若男把抹布扔进水盆,端到洗手间,拿了拖把出来,“好歹十五年了,存下些东西多正常啊,北京可是我第二故乡!”
裴君涛摇摇头,“说不过你,晚上你请吃饭。诶呦我这老腰。”
宁若男叹口气,“年纪大了就好好歇着,我又没让你帮忙。”
“丫头啊,你真是越来越能耐了。”裴君涛闭上眼休息,“我不帮你,你收拾的完吗?”
宁若男利索的拖完地,又去冲洗抹布和拖把,“着什么急,慢慢收呗。放心,绝不影响你。”
裴君涛看着宁若男,“你不累吗?”
“累啊。”
“累就别收了,歇会儿吧。”裴君涛去厨房拿了两瓶水,拧开其中一瓶递给宁若男,“今儿我算开了眼了,当设计师还得会演戏。你们挺有默契啊,经常演?”
“偶尔,有些人得用非常手段。”宁若男接过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瓶。
“设计师没有话语权”几乎是所有业内中小设计公司的通病。而失去话语权,设计就不再是设计。
他们这些学习设计的人,每个人上学那会儿都想着能以一己之力改变世界。可惜,出了社会才发现,自己连甲方爸爸都改变不了。为了生活,久而久之,也就随波逐流了。
有时候,也会去想,四年本科,三年硕士,花了七年时间读的书画的图,上来就被外行人否定,值得吗?你辛苦加班,努力工作,赚着少之又少的工资,甲方爸爸还在嫌弃你的设计费太贵,值得吗?更甚者,有些人为了抢占市场,装修送设计,把设计师辛苦的求学之路毁的一文不值。
宁若男坐下来,“有时候啊,真的觉得委屈。凭什么都是正经院校毕业,正经专业,为什么我们就这么让人踩着呢?”
裴君涛看着手里的水瓶,“我在国外的时候,甲方都很尊重我们的专业性。因为,他们觉得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甲方只负责提出需求,我们来满足需求。双方是在互相信任和尊重的基础上共事,效率和最终作品呈现度都会很高。如果建筑或者室内设计拿了奖,甲方会更加尊重你。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国内还是这样的环境。”
宁若男灌下另外半瓶水,“最近几年已经很好了,胡老板……是个例外……总之,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么……最近年轻人的消费观在转变,大学教育在转变,整个业界也都在慢慢转型和改变。我相信,总有一天,咱们能跟甲方爸爸平起平坐!”
裴君涛看着宁若男,她总能把所有事情都往最好的地方去想,总是乐观的看待每一件事。从不自爱自怜,也不轻易放弃。她像一颗小草,只要有阳光和雨水,无论多贫瘠的土壤,她都能迎风招展,快乐自得。
裴君涛羡慕这样的宁若男,因为他做不到。而她又会像一汪清澈的水,抱住你所有的棱角,抚平你的戾气。
裴君涛总是想,他要怎样去面对她,可是,他发现在她面前,永远不用去卑微或是哀求,她不会把自己裹挟进仇恨的漩涡,她每天都在努力向着太阳生长。
而他呢?宁若男曾说过:“学长,你知道月亮背面吗?……站在地球上,我们永远看不到月亮背面……你不能一直住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