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但紧跟着,却骤然一阵天旋地转。
头顶的光都被挡住了,他被笼罩在一片阴影里,身上覆盖上一个人。
柔软的绞绡做成薄红纱幔,顶部流苏垂落,挂着一颗颗珠帘,床脚铃铛发出叮铃铃的响,床褥被压得深深陷入进去,纷乱的发丝与绞纱之间,他看到宿尘音的眼睛,那双从来淡然无波,高不可攀,如云上雾霭的眼眸,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妖异之色,一种绝对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妖异,裹挟着滚滚不容抗拒的霸道,倾身而下。
手被握住了,柔和又强势,陵澜倒在床上,看到宿尘音的眼睛就像是被墨水染黑了,犹如一团通往无尽深渊的旋涡,被他的目光所笼罩,都感到一种深深压迫的窒息。
心虚加上不知名的情绪,陵澜忍不住轻轻往后退了一点,他不喜欢这种压抑而束缚的感觉,有点不受控制,就好像自己喜欢的玩具突然变了,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他有点,不想和这样的宿尘音在一起。
可他的后退却引来更汹涌的压制,他隐含的抗拒犹如触怒了什么。
突然,陵澜感觉脖颈一痛,是谢轻随留下吻痕的地方,宿尘音的手指愈发用力,好像要把那道痕迹擦去,可他越用力,那道痕迹却只是越明显,弄得陵澜都有些痛了。
空气中像凝聚了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陵澜看到宿尘音的眼眸越发浓黑,几乎要看不见原本的颜色,就像他身上紧绷着一根快要拉到极致的琴弦。
“师尊……”陵澜叫他。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是最不可逾越的身份,是最禁忌的藩篱。
可宿尘音此刻,想不到任何的禁忌与礼法,他只看到他身下的人,轻启的唇因虚弱而显出淡淡的粉,柔软而惑人,他在叫他。
陵澜看着他沉沉的眸色,觉得这样的宿尘音很陌生,他的玩具忽然摆脱了控制,变成另外一样东西。
宿尘音的手终于离开脖颈那道消不去的痕迹,来到陵澜的脸上,微凉的温度在面颊缓缓滑落,在即将触碰到他的唇瓣之时,门外却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师尊,长老叫您过去,神树有异动。”
清如寒玉的声音,在一切即将不可收拾之前,如同一记遏制的警钟。
宿尘音没应。
“咯吱”一声,门却被推开了。隔着一道屏风,楚烬寒的声音更加清晰,“师尊,神树异动强烈,刻不容缓。”
楚烬寒一向守礼,未经允许,绝不会擅开他人房门。但这次,他却明显地带了几分急迫,显然是确实紧急。
最终,宿尘音的手也没有再落下来,眸中的浓黑渐渐褪去,理智回笼。
他伸手,想要把他拉起来,可陵澜却猝然拍开了他的手。
·
巫山殿,谢轻随坐在大殿中央的巫座,绣着祭祀铭文的巫袍一直铺散到地上,他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悬浮着一颗留影珠。
留影珠在催动下投射出一段画面。
花木,假山,夜晚,枝枝蔓蔓中交缠的人影,妖冶少年眸中的水色,他身上又一个人……
巫山殿的大门被推开,有个人走了进来,步伐很快。
他收了珠子,脸上露出笑意,“小师侄,怎么主动来找我,想我了?”
然而他的笑却对上了一双冷冷的眼眸,“为什么要在我身上留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