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讨厌至极的人,在这一刻,慕寻却突然无法动弹。随着那蛊惑一般的声音,感受到那根纤长的手指,一点一点磨过他的额头,每摩挲过一寸,他都感觉到心底不能控制的战栗又多了一分。
他为此感到耻辱,却不能克制,身不由己,只能任凭那陌生而酥麻的触感从额头滑过侧脸,最后,甚至要探入衣领……
衣领!慕寻骤然惊醒。
居高临下的姿态,让陵澜心底升起一丝暗爽。
他本来已经算高,可每个男朋友却都比他更高,甚至那个捅死他的小崽子都比他高。虽然不算大事,却也让他偶尔有点在意。
这时的慕寻外貌年纪只在十六七岁,比他要稍矮一点。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可以说发育得不太好。这一点要直到他恢复记忆,才会有质的改变。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到领口处时,他神情一凝,看到了锁骨处那颗小痣。在小痣的旁边,他还看到一根红绳,看颜色已经十分老旧。
他正要再看,本来一直乖乖的慕寻突然非常激烈地挣扎了起来,陵澜不察,真被他挣开了去。
慕寻紧紧捂着自己胸口,表情却很奇特,就像护着自己最难以启齿又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反常,飞快地撇开眼,盯着地面,深吸一口气,才低声道,“师尊,徒儿身体……实在有……过于不堪的缺陷之处,不敢污了师尊的眼,师尊,见谅。”
好一会儿,他的手才从领口放下来,整个人弥漫着一股显而易见的低落,浓密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任是谁,也不会再忍心揭他的伤疤。
陵澜当然是不会不忍心的,不过他想看的东西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也不再深究。只是……
陵澜想着那颗连位置都和那个小崽子一模一样的痣,在脑海里叫人,“小绵羊。”
【绵绵:!!主人怎么知道人家叫绵绵!】
陵澜:……我问你,慕寻为什么和那个小畜生长得一模一样。
【绵绵:……这个,这个世界上长得像的人,也是很多的……】
陵澜(微笑):连锁骨痣的位置都一样,难不成他们是跨越时间与空间,异父异母的同卵双胞胎?那可真是世界第九大奇迹。
绵绵被阴阳了一番,压力山大,踟蹰来踟蹰去,哭丧着脸,嘤嘤嘤起来:
【绵绵,绵绵也不知道,可能,可能主人完成了所有任务,就知道了呢……】
陵澜看他一副真的说不出来的小可怜模样,脑壳疼了一下,他最怕有萌物在他面前卖可怜。挥了挥手,不再为难它,又把目光重新投向了慕寻。
少年依然脸色苍白,但神色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不再有任何刚才失控的残留。
他还想劝陵澜服用“月神芝”,他一句一句条理清晰地分析,分析秘境中觊觎灵芝的人有多少,已知未知的危机多少,时间又有多紧迫,总之,就是让陵澜快快服用,以免夜长梦多。态度十分真诚,言辞十分恳切。
——也怪不得“陵澜”会被他哄得团团转。
陵澜随手把玩着这株伪装成仙草的毒草,突然觉得,这株逆寒草,与慕寻这个伪装成好好徒弟的小魔王也像得很。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那个捅了他一刀的小畜生。
当初小畜生和他那群朋友打赌,要一周之内追到他,然后再在一周后狠狠甩了他。他还没试过这样的风格,略感新鲜,于是非常配合地让他一周内“追”上他,又在一周后等着他甩他,可谓十分体贴。
只是奇怪,那一天,他看着手表的时间慢慢走到尽头,等他说分手,他却还要怪他为什么总是看手表,不看他,整个人瞪着他手表的眼神,好像区区一只表有天大的罪。
他左等右等,等不到他开口,于是好心帮了他的忙,替他说了。他却非但不感激,屡屡纠缠不休不说,最后还捅了他一刀。
两相结合,陵澜有点想笑,也真的笑了出来。
慕寻的“谆谆劝告”顿时戛然而止。
心怀鬼胎的人总是会心虚一点,很正常。但其实,在今天以前,慕寻早就看穿了自己的所谓师尊是怎样一个人,即使亲手喂他吃毒药,也完全能够面不改色,毫无负担。
可是今日,他却莫名地感到一丝微微的心虚,这种心虚,就像是……一个在自己最在意的人面前做了坏事的小孩。
这个想法一浮现,慕寻就狠狠将它甩了出去。他还要再煽动陵澜吞毒药,陵澜却把“月神芝”在嘴边虚晃一下,然后就转手直接收进了储物戒指。
陵澜的储物戒指是只暗红色的双戒,两只以灵力相连,扣在食指与无名指上,戒身刻着莲花形状的花纹,随着陵澜漫不经心的转动,犹如流转在指间的两条赤练小蛇。
慕寻看得有些怔住,一些许久不曾想起的记忆突然浮现出来。
朵朵盛开的红色莲花,熊熊燃烧的业火,以及花与火之中,漠然而立,俊美而妖异,只是惊鸿一瞥,就让人刻骨难忘数千个日日夜夜的白衣仙人。
红莲迤逦倾城貌,半分妖冶半分仙。
“今日不是最好的时机。”陵澜很敷衍地给了一个理由,看着洞外越下越大的雪,对着不知为何忽然神情恍惚的少年,忽然说,“为师想要沐浴。”
说这话时,他还笑了笑。
他不笑时已是极为夺目,如今染上盎然笑意,更如同盛放的红莲,俊极艳极美极,几乎不可逼视。
曾经最难忘的画面与如今近在咫尺的容颜交叠,慕寻的面颊耐不住地开始有些发热,胸口莫名其妙地乱了。
陵澜笑眯眯地道,“好徒儿,你去给为师准备些沐浴的水吧。”
慕寻一愣,“此处并无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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