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销路（九）

    钟三今天见到的这位甄同知甄大人，确实不是一个善类，他之前在赵地的承宣布政使司当差多年，资历不比刘文远差，刘文远提任中原府知府后，布政使司便把甄祥才空降到知府衙门接替刘文远的同知官位，给刘文远当副手，说是副手，可也是这知府衙门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号人物，甄祥才为人嚣张跋扈，甚至不怎么把刘文远放在眼里，但因为他是带着背景空降而来，加上他的年龄资历摆在那里，因此，刚刚提任知府的刘文远也不敢把他怎么样，现在，这位甄大人掌握着省城的盐、粮、河工、水利等事务，可以说是一个利益丰厚的肥缺，这官位正好满足了他的私欲，他在其中捞得可是不亦乐乎。

    此次女儿刘香玉向刘文远说起石炭买卖的事，他知道必须通过这位甄同知才能办成，因此事先确实和甄祥才打了招呼，希望他能够关照一下永年炭行，甄祥才表面上客气地答应，实际上却也在肚子里打起了小算盘，他的算盘就是，做这件事，除了刘文远的招呼，究竟还能给自己带来些什么好处，说白了，他关心的就是能从中得到多少银子，因此，今天见钟三，他先卖关子，冷脸相对，就是为了要套出点“真材实料”，当然，钟三现在还不知道这些，他只是带着疑惑和小心，继续和这位同知大人周旋着。

    甄祥才看见钟三施礼，也没怎么表示，只是淡淡地说道：“你的想法还是有难度的，你想想，咱们知府衙门每年用炭二十万斤，那可不是一家炭行在供应，现在好了，你们永年炭行一过来，就要把那些个炭行都挤出去，这好像有点不合适吧？”

    钟三听了这话，只能硬着头皮说：“大人，咱们一家炭行的炭，就完全能够满足二十万斤的需求，因此如果知府衙门从咱们这里进炭，就可以免除多家送炭的麻烦，到时候只要吩咐咱们一家就可以全部办成，这样确实会比较方便，”甄祥才听了继续又问：“方不方便倒是其次，关键是你们的炭打算卖什么价啊？”

    钟三听他问到了关键问题，心中赶紧暗自盘算了一下，他本想把价格报得低点好商量，可转念一想，此人套路很深，自己还不如先索性报个高价，看他什么反应，如果他砍价，自己再随机应变，不然一下子报低了，后面他可能还是要砍，那价格就会更低，想到此，钟三便说：“大人，咱家的炭黑亮、纯正、干燥、耐烧，质量上乘，另外从阳城运来，路上也需要一些成本，因此报价一斤三文，”他本以为这个价报出来，同知大人会马上跳起来，可没想到，这位甄大人听了并没什么反应，他只是淡淡地噢了一声，然后接着就闭上了眼，不说话了！

    钟三看他这个样子，心里不禁也有些发毛，他毕竟见识还浅，对这样的老江湖仍然摸不清路数，现在他想，既然他不说话，可又不让自己走，那他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看来只能是耐心等待了，这样沉默了整整一盏茶的工夫，这位甄大人好像一觉睡醒似的，微微睁开了他那双眯缝着的小眼睛，打了个哈欠，然后问道：“那你们做了这买卖，就没什么其他的考虑吗？”说完这话，甄祥才用他那双小眼睛死死地盯着钟三看。

    钟三心想他前面从未这么认真看过自己，怎么现在突然这样看他，他忽然心中一动，其他考虑？什么考虑？还能有什么其他考虑？难道是银子方面的考虑？！他想着想着，觉得就是这个意思，他又突然想起方才报的一斤炭三文钱的价，这位甄大人可没反对啊，嗯？难道说他同意这个价？那简直是太夸张了，他紧急心算了一下，如果是按照这个天价，三十万斤炭，一年可以多赚三百两，如果是一百万斤炭，就可以多赚差不多一千两！总计就能赚二千三百两！这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钟三想着又赶紧先定了定神，他想在这个老狐狸面前，现在还不能马上交底。

    想到此，钟三便说道：“大人，考虑自然是有的，不过小民也想请问一下大人，除却知府衙门的二十万斤，咱们炭行还有大量石炭，能否再扩展一下石炭供给的范围呢？”“那你们一年到底能供多少炭？”“嗯，大人，咱们可以供给一百万斤，”甄祥才听了这话又把眼给闭上了，又过了一会，他方才睁开眼，又继续对钟三道：“这一百万斤炭，本官可以考虑购买，但你要知道，这样影响面就会更广，你们的综合考虑也就要更多，你明白本官的意思吗？”

    钟三听了这话，心里着实激动了一番，因为他隐隐感觉到，一百万斤的规模也许是有可能的，于是他又故作镇静地说道：“大人，永年炭行虽然开办不久，刚涉足石炭行业，但咱们秉承互利共赢的原则，这是炭行立身的第一要务，因此，考虑再三，小民愿意出银五百两，以谢大人的提携之恩！”

    钟三把这话一说出口，马上看甄大人的脸色，但见这位甄大人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脸上立刻阴转晴，后来竟然笑着说道：“哦？果真如此？”“小民岂敢欺骗大人！”钟三说着，顺势就拿出了全部的五百两现银，他一边递给甄祥才，一边微笑着说道：“这点见面小礼，还请大人收下，”甄祥才则一边接过两大包银子，一边手上掂量了几下，那双捞钱的老手立刻告诉他，这里真有五百两的银子！

    此时，甄祥才迅速将包裹放到桌案下，然后重又对钟三笑着道：“钟三掌柜，本官看你小小年纪，却很识大体，本官十分欣赏你，也相信你一定能做好石炭供应，这样，本官考虑过了，现在就快出正月了，接下来马上就是惊蛰，天气逐渐转暖，也不再需要多少炭了，那么就从今年十月开始，由你们阳城县的永年炭行，全部承担知府衙门、包括府衙下属省城各衙门每年的石炭供应，总计是一百万斤，炭价按一斤三文，本官这就给你签发一份文书，你在此文书上，也签下你供炭的数量质量承诺，然后这件买卖就这样正式开始，你看这样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