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吩咐,李汲任从驱策。”
“长卫啊,此番凤翔之乱,实出望外,虽然敉平,却恐朝廷责罚于我……则在奉节郡王面前,还须为我美言几句。”
李汲急忙承诺:“我即刻修书,送于郡王,极言崔公理府之辛劳——崔公才抵凤翔,不过数月,乱事便起,必非崔公之失也,错在前任……”
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想抽自己嘴巴子——特么的我如今也变成洗地小能手了么?
于是告辞而出,等迈出正堂,这才反应过来,哎呦,忘记跟崔光远提崔弃了……
然而崔光远才刚应我所请,答应不杀那数千俘虏,并会重赏跟随李晟出城诱敌的两千守兵,尤其后一事,还特意暗示是看我的面子,给了我莫大恩惠……则这个时候,不方便再向他提要求啊。
罢了,反正我也不是明日便回长安去,且过几日,再找机会跟他商量吧。
翌日又再出城去搜捕逃胡。崔光远则下令暂免那些俘虏死罪,除地位较高的三十余人献俘阙下,实在顽劣或者伤重的百余人处斩外,余皆交予班宏,勒逼他们去做苦力——首先修缮凤翔城外被破坏的防御工事。
李汲最远一直出了凤翔府境,进入陇州,于途又捕得逃胡、残匪四百余人。数日后有消息传来,鄜延军顺利攻克五堡,将之夷为平地——只可惜,还是没能逮着郭恽。
也不知道那家伙是逃亡途中就伤重挂了,或者被逃胡所杀呢,还是明知道老窝守不住,干脆亡命他处,压根儿就没想着回家……
崔光远、韦伦联名向朝廷报捷,自称击败十余万乱胡,斩首五千级,即在凤翔府外堆起京观,以儆宵小,震慑远近——那意思,我就不把脑袋都送去京师了,朝廷也不必点数。
至于俘虏,也翻了一倍,自称有六七千,斩其渠魁,余者充作苦役。
同时崔光远将一笔厚礼,暗送李辅国,再加上李汲书信到后,李适一党也帮忙他说好话,由此朝廷便认可了所奏数字,正式记入档案。
然而圣人李亨忧心国事,强撑“病体”,御延英殿,召见宰相,并命李辅国侍立,云:“凤翔京畿门户,近在肘腋,绝不可再生变乱。崔光远长于理人,不擅领军,不当复置于彼,并韦伦此前丧师,应当一并召回。”
宰相们斜眼去瞥李辅国,李辅国微微颔首,那意思:是圣人本意,不可争辩。于是诸相尽皆举笏当胸,齐声道:“恭领陛下旨意。”
“则以何人接任凤翔节度使为好啊?须是文武兼能之人——卿等奏来。”
大家伙儿都心说,镇守凤翔的最佳人选,那肯定是郭子仪啦,然而皇帝特意说明,要“文武兼能之人”,就是暗示郭司徒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老侍中苗晋卿又悄悄地跟李辅国目光交流了一番,随即举笏道:“臣以为,右羽林卫大将军,保定郡开国公李鼎可任。”
李亨考虑了一会儿,徐徐颔首:“可——召李鼎入觐吧。”
李鼎是李唐远支宗室,曾经任过郡守,也领过兵,打过仗,只为一度追随上皇于蜀中,故此遭到冷藏,以右羽林卫大将军的闲职在京师坐冷板凳。如今有领兵经验的显宦,多半外放地方,京师乏人可用,这才终于把他又给捡起来了。
李鼎入觐李亨,李亨问他去守凤翔,有没有信心啊?李鼎回答道:“臣闻凤翔兵多疲弱,崔光远往镇不能整顿,遂有韦伦之败。且今秋蕃贼恐怕又将侵扰陇、蜀,若大举自陇道出,未知齐王能御否……”
李亨摇摇头:“陇右之事,你不必管。”
李鼎急忙垂首奏道:“唯恐齐王不能守陇右,使蕃贼锋锐迫近秦、陇,是故臣有两请,还望陛下允准。”
“你说。”
“第一请,将山南西道兵马,稍稍应援凤翔,以备不侧;第二请,臣初往,人地两疏,须有猛将协助整顿府兵,恳请暂留李汲于凤翔,听命于臣。”
李亨一皱眉头:“李汲本是禁军长史……”
李鼎奏道:“李汲勇冠三军,且曾于陇右破蕃,则有其镇陇,蕃贼便陷鄯州,亦必不敢深入。臣亦不敢长留陛下心爱之将,唯请用至明春,待今岁蕃贼之侵事息,再归禁中不迟——陛下其允。”
李亨这才摆摆手:“也罢,如卿所奏。”
李鼎告退而出,朱光辉赶紧迎过来:“奴婢送大将军出宫。”随即凑近了低声问道:“如何?”
李鼎也低声回答道:“陛下颇不舍李汲,我反复恳请,准留凤翔,直至明春——明春之后,皇后还须别设良谋了。”
朱光辉一拱手:“多谢大将军,皇后必有以答报大将军也。”
旋即李亨亲笔拟制,转李鼎为御史大夫,加开府仪同三司,命为凤翔府尹,充本府及秦、陇、兴、凤、成五州节度观察使。
秦州和成州本属陇右道,但向来秦、陇一体,因而此前任命韦伦,便是秦、陇防御使,如今再将成州交给李鼎——等于再次削减了李倓的防区——至于兴、凤、两州,则属山南西道,正如李鼎所请,划为同一军区,倘有不测,方便调动两州兵马北上增援凤翔府。
召还崔光远、韦伦的诏书先到凤翔,二人被迫收拾行装,封闭府库,黯然而去。李汲在陇州转悠了半个多月,等到会合得胜的鄜延军,返回凤翔府,这才得知,崔光远半天前就启程返京了。
便问幕府旧吏:“崔公可有什么话留给我么?”
得到的回答是:“不曾。”
李汲暗怒,心说我还打算等回来就跟你好好商量商量崔弃的问题呢,合着你彻底给忘了吧?特么的等我返回长安,必要打上门去讨要!
却不想数日后李鼎抵达,直接宣命,鄜延、威远两军自归,李汲你就别走了,留下来,暂充我幕府判官可也……
(第四卷“神锋悉出羽林杖”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