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个名字,他蹙眉思索片刻,才缓缓从脑海中印出一些模糊的信息来。
“族中记录神农大神言行的典籍上似乎有过记载……相传太子长琴乃是天界第一乐师,其琴音连神农亦是赞不绝口……然而不知为何,天柱倾塌之后,天界便再无此仙消息,莫非……此剑与他有和干系?”
“……”百里屠苏缓缓闭上双眸:“太子长琴原身乃是火神祝融于榣山取榣木所斫而成的凤来琴,后有幸蒙女娲大神施展牵引命魂之术,成为完整生命。太古时期,因原身之故,他常往下界榣山奏乐怡情,后于榣山水湄边认识了水虺悭臾。”
他顿了顿,缓缓睁开的双目中隐隐闪过一抹怀念之色:“他与悭臾引为知己,甚至定下约定,若有朝一日,悭臾能够修成通天彻地的应龙,便邀其坐于龙角之上,带其乘风万里,往来山河。然而数百年后,天皇伏羲不满人间种种,率众仙神登天而去,太子长琴虽不舍榣山与悭臾,却也只得随父神离开人界。”
“……数千年后,一条黑龙于人界海边的戏水之举,引来民怨,数次捉拿未果之下,黑龙逃入不周山,伏羲便派遣水神共工、火神祝融与太子长琴前往捉拿黑龙,然而争斗之中,太子长琴忽然认出此黑龙居然是昔日榣山水湄边的水虺悭臾,他万分讶然,惊诧之中弦声错乱,导致因其琴音昏睡的烛龙之子钟鼓醒来……”
说到此处,百里屠苏不禁停了下来,他转目去望沈夜,面上犹豫之色一闪而过,然而他知晓,无论如何,他必定要将此事告知沈夜,否则他永远也无法心安。
沈夜心中虽觉疑惑,但也未曾催促,过了一会后便听百里屠苏继续道:“钟鼓秉性暴烈难驯,得知太子长琴竟用琴声使他昏睡,暴怒争斗之下……竟意外引发不周山天柱崩塌,于此之后才有了女娲大神的补天之举。”
“……天柱倾塌的经过未有任何典籍记载,原来竟是如此……”沈夜话仍未尽,却是倏然一顿:既是如此,大哥他……又是如何知晓的?他将视线投向面前的百里屠苏,一个大胆的猜测渐渐从心头浮现而出……
百里屠苏看着沈夜惊疑不定的双眸,继续道:“灾劫平定之后,火神祝融、水神共工被罚前往东海之渊思过千年,太子长琴永去仙籍,投往下界,轮回之中寡亲缘、情缘,命主孤煞……太子长琴原身既毁,魂魄无所归依,便只得前往投胎。然而于投胎途中,他经过榣山之时,得见旧景,心生眷恋,不愿离去,却于不慎之下为人界龙渊部族之工匠角离所得,角离以禁法取其命魂四魄,铸……焚寂之剑。”
沈夜一怔,瞳孔骤缩。
“……难道你……便是太子……长琴……?”
“……”百里屠苏摇了摇头:“太子长琴早已不复存在,我不过是其命魂四魄,一个名为百里屠苏的剑灵罢了,然而……天柱倾塌亦有我之责任,阿夜,如此……你……”他微微错开双眸,话语断断续续地咽在喉边,却始终说不出最后一句:流月城受困北疆贫瘠之地,皆是因我而起,如此,你还能将我视作这世上最亲近的吗?
冷意在幽深昏暗的洞穴之内缓缓蔓延,岩石上的水滴不时砸入深潭之内,迸溅出微弱刺痛的声音,百里屠苏面上毫无表情,身形绷得笔直,就像一柄出鞘的冷硬的剑,然而只有他自己知晓,此时的他心中有多么紧张,害怕一错眸便看见阿夜仇恨冰冷的眼神,害怕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丝温情最终仍将坠落在这焚寂剑下幽深冰冷的寒潭之中。
即便永世孤寡,即便命主孤煞,他也想要感受这世间的温暖与情感,他也想要努力保护住他拥有并且珍惜的一切,此心不悔、此心不改。
然而许久之后,百里屠苏未曾等来沈夜的回应,他不由转目去望,却倏然撞入了一双黑沉的眸中。那眸子的主人见他看了过来,平静道:“终于肯看我了?”
百里屠苏一怔,不明他此话何意。
沈夜见他不说话,又道:“如今全盘托出,可觉轻松许多?”
百里屠苏仍是有些怔怔地望着他,未曾说话。
沈夜又缓缓迫上前来:“你在害怕?”
“……”百里屠苏微微将头侧开,轻声道:“休要胡言。”
“堂堂太古仙神,竟也有害怕的时候。我今日倒是方才知晓,我这一向寡言的兄长,竟还有这般大的来头。”
“……”
“你将我带至此处,不是为了解决小曦体内魔气么,如此说来,此剑便是关键?”
百里屠苏微微睁大双眸望向沈夜:“你……不恨我?”
“我恨你作甚,即便天柱不曾倾塌,地面浊气亦会渐渐上浮,烈山部始终逃不过灭族之灾,如今能于流月城中苟延至今,倒还要感谢于你。”
“……”
“此剑周身似有封印,该如何解封?”
“……”百里屠苏沉默片刻,眸中渐渐漫上一丝温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