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措极了。在沉浮中,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不知道自己是谁,该以谁的目光去看待曾经发生的所有。
不是没有过怨愤,也不是没想过彻底放下走出来,可是她自己知道,无论做哪种选择,在面对迹部景吾的时候,她从来都不堪一击,无法真正做到远离,就连后退的时候也无时无刻不在祈祷希望着他能挽留。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如果不在意,那么无论对方怎样都不能撼动她一丝一毫,能够伤害到她的,只能是她放在心底里最在乎最珍视的。她曾经发过无数次誓要远离能够轻易左右她的迹部,然而没有一次是真的做到了,就连在医院病入膏肓时,心底里也是希望他能够来关心她的,即使她一遍又一遍告诉静藤安和忍足侑士她不想让迹部看见自己那副样子。
在爱情溃不成军的那个年代,她一直都那么矛盾着,害怕让人看见她的脆弱,又害怕谁真正的忘记了她。
她想起电影《edward scissorhands》中的台词——
如果我从来没有品尝过温暖的感觉,也许我,不会这样寒冷;
如果我从没有感受过爱情的甜美,我也许,就不会这样地痛苦。
若是那个时候就那么死去,她就不用面对现在两难的抉择,不用给自己找遍借口试图劝服内心的挣扎。
有时候命运是嘲弄人的,让你遇到,但却晚了;让你看到,却不能相依;让我们有了情,却只是无奈……
迹部走出空港,有些意外接机的人群中竟然没有凌汐的身影。lv墨镜下漂亮的眼睛疑惑的眯了眯,低头查看手机也没有任何简讯或留言,迹部有些担心。
出什么事了吗?明明说好了的却不见踪影,凌汐从不会做这样的事,他按下早已熟记脑中的号码,在听到彼端如常的声音后放下了心,只不过在听到“帮老师准备展览”这种理由时心里有点遗憾。看来,惊喜只能留到他们见面的时候了。
被迹部包了场的高级餐厅很安静,虽然两人一直都贯彻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礼仪,但是今天凌汐安静得明显很不正常,让迹部有点疑惑,整顿晚餐不停地瞄着她的脸,试图找出她情绪低落的原因,可是凌汐掩饰得很好,就算是迹部也只是觉得奇怪,没有看出问题何在。
凌汐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些,她知道迹部被自己反常的表现弄得一头雾水,但是在过去和现在终于链接上的时候,她无法欺骗自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仍然泰然自若。
饭后甜点上桌,迹部的脸上瞬间滑过一丝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让事情按照预计的发展是不是合适,凌汐今天的表现实在有些反常,他觉得并不是好时机,但是现在制止已经晚了。
迹部很懊恼,为什么明明是件浪漫的事,非要弄成这么诡异的气氛?真是太不华丽了!
当凌汐从精致的甜点里咬出晶亮昂贵的戒指时,她并没有显得很欣喜,反倒有点茫然,漂亮的五官因为无措显得有点呆滞,潋滟的水眸悠远空洞,怎么都不像被求婚的女子应该表现的样子。
戒指是华丽的玫瑰花状,花心装饰的紫色钻石闪烁着神秘高贵的色彩,瑰丽雅致,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是精品,凌汐出神的看着价格不菲的钻戒,眼睛突然有点酸痛。
曾经,她无数次幻想过今天这样的场景,想得心都痛了,那样渴求着,憧憬着,可是却从没有盼到过,就连订婚,都被孤零零抛在典礼上尴尬的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议论质问。
如今,这个她深爱的男人,这个给过她无数疼痛的男人,向她求婚,目光缱绻而温柔,仿佛她是他世界的中心。
她无可避免的想起那个孤独的订婚日,他疲惫地从医院回来,空无一物的手指,以及他的歉意和感激。
想起她自以为是的等待他给她庆祝生日在沙发等到半夜,却等来让她几乎当场大哭的答案。
如果西园寺真夜没有欺骗他,他还会爱上蝶野璃吗?
他说不知道,过去无法假设,然而现在,她也没有勇气听他的答案了,因为,“蝶野璃”对于她来说再不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
凌汐看着迹部,烛台上点着精美的雕花蜡烛,跳跃的火光在他俊美的脸庞周围勾出一圈炫目的光圈。
令人眩晕的烛光中,眼前仿佛有个明亮的发光体散着一圈比一圈耀眼的金光。刺目的光芒中,急速坠落的孤雁发出临死前的哀鸣。
迹部被凌汐神色中的悲伤吓了一跳,有些不明所以,他刚刚开口叫了她的名字,就看见她妃色的唇轻轻动了动,吐出几个字,然后起身走出大门。棕红色的长发在她身后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轻轻落回她肩上,划痛了迹部的眼睛。
遗落在桌上的戒指反射出寂寞而刺眼的烛光,冷硬冰凉,在夏夜的闷热潮湿中生生冻结了情人的温柔。
有时候觉得,那些关于16岁的记忆,像一些细微的藤蔓,本是柔软的,却能将一些人绞在一起,叫人微微生疼。
每个人都有内心坚持的东西,比如自由,比如那份自以为是的骄傲,固执的坚持着,谁也不妥协自己的原则。
即使彼此的手心都已经长出藤蔓,分离的时候有不可思议的强烈疼痛,在分岔路口,却还是会义无反顾的朝自己命运的道路前进。
在这片虚伪却真诚的土地上,偶尔,有些伤痕苏醒,偶尔,黑暗里有人小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