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荀先生的最后一问驳斥了个哑口无言,他思索片刻,点头连声叫好道:“好、好,你荀推暮诡辩之技老夫自愧不如,可你自以国士居之,奉天十年间上书变革吏法,使得各州各郡怨声载道,更害的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这难道也是老夫空口杜撰出来的?”
段康厉声而道,说到最后竟是撕心裂肺的嘶吼起来,更是大失风度的用手指向荀先生,看着段康颤抖不已的手臂苏胤皱起眉头,这位盛名满京华的法家大师到底和荀先生有什么仇什么怨,看着满脸潮红的段康,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激动成这样,不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苏胤都不相信。
江朔北听到变革吏法之后猛然拍了下自己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嗷了一声后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
苏胤问道:“你又知道什么了?”
江朔北表情耐人寻味,似笑非笑道:“我说依段康的太学府的名气,就算要杀一杀荀先生的风头他也得是压轴的人物,怎地就第一个出头。”
眼见江朔北又卖起关子,苏胤急躁道:“我说江小将军,你搁这猜谜呢!要说就说,不说我也懒得听!”
江朔北在墙头挪了挪屁股,离近了苏胤后贴耳小声道:“段康以前有个得意门生,被他视作能传授衣钵的关门弟子,可惜犯了件事,本来能留在朝中做官,正因为朝廷变革吏法,成了杀一儆百的典范,不得不前往外地做官,到任之后又因为吏法变革缘由,得罪了当地的士绅,让人给买凶做了,找不到凶手,至今都没办法结案。”
苏胤纳闷道:“那跟荀先生有半铜板的关系?难道幕后凶手是荀先生?”
江朔北撇着嘴道:“你想啊、一辈子钻研法家的段康,最得意的弟子却死在了变法上,这件事说出来就挺讽刺的,这件事之后段康就数次上书朝廷要求停止变革吏法,可惜最后都石沉大海,宫中有宦官传话出,说是被荀先生拦下的,段康恨荀先生也是情有可原,不过能记恨这么多年,也挺为难他的,要不是他自己提起来,我还真想不起这陈年旧事。”
苏胤白了江朔北一眼,也不知他都是在哪听来的这些消息。
苏胤不由想到马车上荀先生的话:朝廷里一半人不想让他在进京,另一半则更想让他死。
既是这样,又为何要重返长安?来涉足这险境?自古伴君如伴虎,能够功成身退脱离这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的漩涡已经是不易,又何苦再故技重施一番?
先皇驾崩、新皇即位,长安早已物是人非,义字当头的绿林都有人走茶凉的说法,更何况更彰显人心叵测的朝廷,究竟是怎样的要紧事能让荀先生这般不记性命、不记身后名的义无反顾?
苏胤百思不得其解,他咬紧嘴唇,突然脑海里蹦出荀先生余音仍萦绕在耳边的七个字:位卑未敢忘忧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