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动手

    一时间，似乎世界一瞬间寂静了下来。太阳的最后一丝光线也被吞噬，原本来说，傍晚时分的天色过渡到夜晚之间还有一小段时间是处于明暗之间的状态。

    然而，位于禁忌鬼域之中，夕阳一旦消息之后，瞬息间就阴暗下来，漆黑无比。

    若不是各家各户都挂上了灯笼，客栈里还点了蜡烛，恐怕此刻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

    外面明月高悬，却诡异的无法将光芒散布出来。夜空漆黑一片，没有星星，月亮越发明亮，但除了月亮自身所在的地方之外，却是连一丝一毫的光芒也没有，异常可怖。

    客栈里面，林纳德正与紫云蔚聊得兴起。

    她双眼冒光，正在琢磨从哪里能够挖掘出来一件半件上古时期的高强法器，出去转手一卖就能兑换个上千块灵石。

    浑然没有注意到，原本挂在墙壁上，摆在长条木桌上的油灯与蜡烛，颜色从黄澄澄的明亮温馨色彩，逐渐朝着墨绿暗红的方向转化，气氛陡然间变得有些莫测阴森。

    不知不觉间，二楼的桌子上都坐满了食客。

    这些人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全都背对着林纳德与紫云蔚所在的这一桌。虽然看上去，他们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但只要注意观察，就能够发现这些食客们的影子，在烛光下显得被格外的拉长与碎裂，好像不似人型……反而更加贴合腐烂的尸体一样。

    店小二悄无声息间站到了紫云蔚的身旁，拉长了嗓子，以一种诡谲的嗓子，极其突兀的插话问道：“客官，您的菜齐了，烦请让一让，小的给您上菜！”

    紫云蔚受到惊吓，浑身僵硬，转过头去，就见到店小二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但是整体的形状与之前相比却是没有多大的改变，还是那副热情好客的小人模样。

    她这才拍着胸脯，叹了口气道：“吓……吓死我了，快，快上菜吧。”

    直挺挺站在桌子边的店小二脖子咔咔作响，点了点头，道了句好，便僵硬的扭转过身体，扯着嗓子吩咐后厨。

    “二楼临街雅座，上菜勒！”

    紫云蔚坐在椅子上，有些坐立不安的晃了晃身子。本就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桌椅顿时发出难听的吱呀声，引来旁边高谈阔论的食客们不满的注视。

    她缩了缩脖子，仿佛想起来了什么，道：“对了，这禁忌鬼域里生活的‘人’，鬼知道他们是什么东西，是人是鬼都说不清，咱们能吃他们做的菜吗？”

    望着反射弧长到难以描述的紫衣小姑娘，林纳德无奈的抛下手中的酒壶，道：“你竟然反应过来了？”

    “呃……我听他们说，绝对不能跟禁忌鬼域当中的‘人’交谈或者是买卖，万万不能和他们扯上关系。如果误入禁地，最好的做法就是在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之前，偷偷离开。

    坏了！

    我们不仅和他们交谈了，甚至还点了菜，这算不算某种意义上的买卖？

    而且，我刚才还跟店小二说话来着，完了完了，我们不会要死在这里了吧？”紫云蔚的眼眶里顿时溢出泪珠，显得手足无措。

    “我很好奇，既然你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不早说，还大刺刺的听从我的意见进客栈点菜呢？”

    林纳德一脸古怪的看着她，有点怀疑这个女人的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虽然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明显，起码从林纳德见到她开始，紫云蔚就一直保持着一副迷糊的表情，经常会因为一些常识性的东西而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像是整个人昏头昏脑的样子。

    “这……我忘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闯进禁忌鬼域的人都会这样，逐渐迷失自我记忆。

    我甚至想不起来，在被你叫醒之前，我一直都在做些什么，是怎么进入这个禁地来的，我究竟离开青罗城多久了，现在这里又到底是在地图上的那一块。”紫云蔚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哦，原来是这样。”林纳德想着，他自己倒是完全没有受到这个禁忌鬼域的精神迷惑攻击，他能够非常轻易地回忆起自己是怎么骑着白马进的城，以及在进城之前他在干什么。

    提起白马，他顺便探头看了一眼拴在客栈门柱上的白马，后者显得有些躁动，时不时的甩甩身子，似乎一直有着某种不太舒适的感觉如影随形。

    有几个小孩似乎没见过这么英俊的马匹，正围聚在白马周边，笑嘻嘻的观察着它。

    看他们的外表，大多都只有五六岁的年纪，还穿着开裆裤到处乱跑。也不知道父母是谁，表情非常天真纯真，只不过父母的审美看上去都非常奇怪，每个小孩的两边脸颊都涂着厚厚的红粉，皮肤又过于白皙，让人一眼看过去，忍不住在脑海中浮想起纸扎店的金童。

    一样的奇形怪状，脸上的笑容也相同的僵硬。

    如果不涂红粉，林纳德能够想象出来这些小孩应该非常可爱。

    不过眼下看过去，却是既古怪又难看。

    甚至连白马都非常厌恶这些小孩，鼻子里喷出白烟，这是它感到不舒服的信号。

    它四蹄挥动着，想要撵走这些孩童，后者却始终咯咯笑着，时不时换个位置观察它，对白马撵人的举动保持着无动于衷的态度。

    街上人来人往，对于这一幕同样视若不见。

    浑然没人在意，如果这么高大的一匹骏马，如果发起疯来，这些小孩肯定会非死即伤。

    除非，在那些人眼中，这些年仅五六岁的孩童，能够制服这匹骏马，才能够解释他们的漠视。

    毕竟，一匹随时可能暴走的马匹对于普通小孩是巨大的杀伤力危险物，但是对于恐怖的怪异生物而言，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甚至还在白马不耐烦地昂起头颅想要长啸的时候，用眼神制止住了它。

    这匹马距离化形应该差不了多远了，神智整体上都接近一个人类，非常的通灵性。

    见到林纳德含着惩戒意味的眼神，它乖乖的控制住了自己想要发泄的欲望，任劳任怨的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取经四人组的惨死模样在深深烙印在白马心中，它哪里敢在这个时候忤逆林纳德的意思。

    这些该死的阴戾生物，想要围观自己，那就围观吧。

    待会儿打起来了，小爷就将你们一个一个都给吞吃了，已报当下羞辱之恨！

    “客官，小心烫！”

    店小二端着极宽的菜盘，一次性上了五道菜来。

    这个城池当中，林纳德就没见到过普通人。这个店小二起码有着修士级别的实力，因此他端着三米来宽的菜盘，还一副跟没事人的样子。

    菜肴的香气扑鼻一冲，顿时就让紫云蔚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响声。

    她方才的犹疑与猜忌，瞬间就忘在了九霄云外，早就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当下就抽出筷子，做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盯着五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流着口水。

    咕嘟。

    紫云蔚咽了口口水，脸上带着希冀的目光盯着林纳德，仿佛在说：

    别管什么禁忌鬼域不鬼域的事情了，咱们先吃吧，成么？

    店小二非常得意的哼笑一声，似乎对紫云蔚这样一幅饿死鬼投胎的样子感到很开怀。

    他志得意满的介绍起菜肴来：“这位客官，小的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是个懂行的人。”

    “你看，这第一道菜。”

    说着，他揭开一道罩住菜肴的竹笼，露出一道异常精美的五色菜肴。

    “这叫做五龙聚首，是咱家掌厨的，历经数十年的研究与磨砺，才打熬出来的佳品！

    这白色的，乃是用上好年份的竹子根部长出来的竹笋所制。

    这竹子唤作紫云竹，常年生长在靠海的南边，你知道那鬼地方，离咱们这里可远了去了。

    为了购买这竹笋，掌厨的每年都会花上一大笔钱找过往的商贩购买，基本上只有在这个季节才能够买到的新鲜。

    您也算来对了时候了，否则，就只能吃去年冻在地窖里次等货了。

    别小看这紫云竹笋，它的灵力含量非常丰富，甚至祖上还出过一个紫云竹妖王，血统天赋非常难能可贵。吃上一块，就能够让人脱胎换骨，血脉封腾的绝佳效果。

    而其他四色，均是用不次于紫云竹笋的材料所制成。

    比如这成年雷云虎的筋骨，要熬上整整三年，才能够除去其中的骚味与杂质，只保留最精华的部分，且炖的软糯入味，一口咬下去，便自动化开。那滋味，简直了！

    还有这……”

    店小二一边介绍着，一边就听到紫云蔚的肚子咕咕作响。

    都不用去听她自己开口，光是看她一副差点没将眼珠子直接凑到菜盘子的德行，林纳德就知道她已经快要抑制不止自己内心的食欲，自己但凡点个头，这五道菜就肯定能被她一个人瞬间吃干净。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家客栈的二楼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的食客。

    他们可没有这么多顾虑，点得菜上了，立刻就吃。

    吸溜吸溜的，咀嚼声不时入耳。

    时不时还感叹一句，夸赞厨子的手艺。

    那吹的，简直是天上少有，地上唯一。

    就连王公贵族，各大仙宫的首领，宗门的掌教估计也难得吃上一回这么鲜嫩可口的饭菜。

    有那没脸没皮的，甚至抱着盘子用舌头去舔汤汁，一副入了魔的样子。

    紫云蔚脸上的渴求几乎肉眼可见，她眼巴巴的望着林纳德，询问着

    ‘我可以吃吗？’

    店小二见两人不动筷子，又介绍起来。

    有好事的食客劝诫道：“姑娘，怎么还不吃呢？快点吃吧，待会儿饭菜凉了可就可惜了。

    你是不知道啊，这家客栈的饭菜在整个城中都有着名气，咱们这些人啊，都是奔着这一口吃的来的。

    你们运气也好，来的比较早，否则的话，恐怕连座位都没有了。

    不信你看，外面还有排队的呢，就等着谁吃完了走人，他们好赶紧进来续上。”

    紫云蔚听到这位看不清面目的食客话语，依言探头看了一眼一楼。

    果然排队的人不绝于目，人声鼎沸。

    看起来，这家店的菜，滋味是真的不错，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人上赶着来。

    她眼巴巴的望着林纳德，问道：“要不？咱们就小小的尝一尝味道。”

    “可以。”

    林纳德淡淡的回复她道，竟然没有过多的阻拦。

    听到这位世外高人三藏法师的许可，紫云蔚喜上眉梢。店小二也露出满意的笑容，微笑的注视着两位客官。

    四周的食客感叹着孺子可教，却是没有再去动桌上的菜肴，反而纷纷悄不做声的转动眼珠，看向了林纳德他们这一桌。

    就连舔盘子的人都僵硬住了，眼珠子诡异的扭转了一百八十度，时刻关注着林纳德二人的动作。

    紫云蔚拿着筷子，露出一副心愿得偿的表情，异常满足，开心道：“那我就不客气啦！”

    “只要你不怕死的话。”林纳德这才冷冷的将后半句话接上，毫不在意的看着紫云蔚，耸了耸肩膀。

    “呃……”抽出筷子正准备大快朵颐的紫云蔚冷汗瞬间下来了，她有些尴尬，感觉自己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顿时泪流满脸，可怜兮兮的问道：“那我这是吃，还是不吃啊？”

    “随你的意思。”林纳德不慌不忙的翘着腿，手杵着下巴，望向客栈外面的城中，只看见漆黑一片。

    那些亮着灯笼的地方，全都一盏一盏的熄灭了下来。

    “我说过了，只要你原意付出生命作为代价，就可以。”

    紫云蔚被他严厉的语气吓着了，忙不迭丢掉筷子，看向店小二，道：“我不吃了，不吃了，端走，快端走吧！”

    “别啊，客官。”店小二告饶道：“您都点菜了，我也让后厨做了，您现在说不吃了，掌柜的肯定会怪罪与我的。”

    “您是担心咱家的菜肴不干净吗？绝无此事，您看，我可以为您试菜。”

    说着，店小二就拿起一双筷子，夹了一筷子的竹笋，放进嘴里，一脸陶醉的吃着。

    “真的很香，客官，您别不信，吃过咱家菜的，都说好呢！”

    他转过头，一脸严肃的瞪了一圈食客，问道：“对不对啊？”

    “对！！”

    “太对了！！”

    食客们纷纷作证，拍着胸脯立誓。

    “太，太好吃了，快吃吧。”

    一个就坐在紫云蔚身后的食客含糊不清的说道，为了防止她不相信，还特意举起盘子给她看了一眼。

    “我也点了五龙聚首，你看，多香啊，简直是绝佳补品，吃上一口延年益寿！”

    紫云蔚随意的瞥了一眼，顿时吓得亡魂大冒。

    一想到刚才让她垂涎三尺的东西是这些玩意儿，她差点每当场呕吐出来。

    也得亏她不知多久没进食过了，胃里面空空如也，想吐也没有东西。

    眼下只能阵阵干呕，发出痛苦的哀嚎。

    “客官……”店小二的脸色变化，非常不愉快。

    他将摆在木桌上林纳德他们点的菜肴一一揭开，露出那腥臭、腐烂的恶心事物，轻声问道：“怎么还不吃呢？你看，都是上好的原材料，加上一双妙手烹饪所得，世间难得几回见。怎么，您瞧不上眼？”

    “你……呕！……”紫云蔚胆怯的看了看店小二，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这时才感觉到，四周的气氛从那种平淡的日常气息，急转直下变得异常的惊悚与恐怖。那些食客纷纷站起身来，围堵在两人身前，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二人。

    “你们这里的菜，是给人吃的吗？”林纳德淡淡的开口，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这位客官。”阴冷不已的店小二脖子咔咔作响着，像是生锈的机器人一般，冷声打断道：“您不吃本店的菜也就算了，为何还要造谣呢？”

    林纳德哦了一声，一脸好奇的抬头看着脸色死白、嘴唇靛青的店小二，问道：“我怎么造谣了？”

    紫云蔚强行压制住自己想要呕吐的欲望，跟随着他的目光，一同抬头看去，就见原本和常人无异的店小二脸上凝固着僵硬阴森的笑容，两只完全不见眼白、一团漆黑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二人，眼角还蜿蜒着两行凄厉的黑血，一副惨死厉鬼的模样。

    “你说，吃了本店的菜肴，就有死亡的风险！这还不算造谣吗？！”

    他厉声呵斥，极为愤怒，脸上的黑血喷射出来，落了几滴在紫云蔚白皙的皮肤上，吓得她浑身缩成一团。

    “依我看，你们分明是其他酒楼派来的，特意来污蔑我家酒楼！”

    状若厉鬼的店小二异常愤怒，反过来指控两人。

    “就是！就是！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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