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血肉凌迟。
他的脸浸在泥泞中,被雨滴击打的泥点溅到他的脸上,狼狈至极。
雨打得他直不起身,胸腔胀闷得几近窒息。
直到那污浊的雨水淹没他的鼻腔,求生的欲望让他费力地用手肘撑起上身,急促地喘息颤抖,他抬起掌心,看着上面被石子划破的伤痕流出的猩红,他分不清......他真的分不清......
这到底是从他体内流出的血液......还是那个疯子心口处流出的猩红......
陈皮模糊地看着被淤泥覆盖的猩红,最终的最终,被大雨冲刷,他扯着嘴角,突兀地笑了,这笑声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嘲弄,最后演变成痛声哀哭,哭声与雨声混杂在一起,掌心被雨水冲刷干净......
再也看不到那抹猩红......
哭什么......那个折辱你的疯子死了不是很好吗?
从一开始你就是自以为是的要替人复仇,哪怕失败了,也无所谓,反正都是假的......到头来什么都是假的......
就连那个该死的疯子都在骗你......
现在你终于亲手杀了他了......哭什么......哭什么啊!!!
他应该是仇恨,憎恶那个疯子的,没错,他是憎恨他的。
陈皮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任由那雨滴打在脸上,落在眼里,最终分不清是泪珠还是雨水,视线被浇得一片模糊,诸多过往、短暂一生在他脑海里快速掠过,又如同落在泥泞里的雨滴变得浑浊不堪,他的一生本就破烂不堪......
烂得彻底。
恍惚间,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出现了那张诡谲阴柔的面孔,正在嘲弄着他:“别怕,乖徒儿,我将同你共生。”
陈皮泛红的眼中满是讽刺与凄凉,苍白的脸上却露出诡异癫狂的笑容......
......
张启山带着人暂时驻扎在通州外城的布使府上。
他交代完一切事宜后,目光复杂地看了眼失魂落魄的二月红,沉声问了句:“红中的尸首应该在戏院坍塌的前方部位,亲兵挖出来后,我会命人准备棺椁......”
然而二月红却打断了他的话。
“不必了......”
张启山神情微怔,有些不解,但却并未追问。
二月红脸上没有丝毫悲伤,没有愤怒,神情都没有什么波动,唯有一片空茫,眸子涣散空洞,声音好似呢喃,空荡寂寥:“不必了,如果没有烧成灰,就扔到野外......任由野狗分食......烂成肉泥......”
他隔着雨幕,仿佛是看向那逐渐熄灭的火海,那轰塌戏院,枯立在那许久,恍惚间,他又回到了多年前,回到了那日.....他亲眼见证那个疯子心口被红中这个血脉相连之人捅出一个血洞,最终同样葬身于火海,被废墟掩埋,血肉成了一滩烂泥,骨骼成了尘灰。
也是那日,这个笼罩在红府数十年的阴霾彻底烟消云散,而如今证明他存在这个世上的唯一血脉也终究断绝。
或许,早就应该断绝了......如此肮脏的血脉......
二月红想到红中生前最后一次前来红府时所说的疯言疯语,现在想来,那时他就已经为自己设下了这必死的结局。
他从未得到过真正的自由,他一直都深陷在那个疯子的癫狂泥沼里,被桎梏,被影响......
那日,红中枕着他的肩,用撒娇口吻说着荒诞诡谲的话:“兄长帮帮我......您会选择帮我的对吗?
“......哥哥啊......若是我死了您会伤心吗?我想您大抵是不会的,毕竟您是这般心狠的人......况且我对于您来说从来都不是重要的......”
“我若是死了,不要讲究什么入土为安,因为我到时定会成为恶鬼,能够看到自己的尸首暴尸荒野......身上那肮脏的血肉一点一点地被野狗分食,或者慢慢腐烂成一滩烂泥,从此物质的痕迹消失在这世间,这样想来必定会很有趣......”
“多么有趣的体验......等我的肉体腐烂完......那肮脏的血脉也一同消散在这世间了......我的灵魂也会消散......从而在陈皮的体内聚集复生......我就会与他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二月红奋力的回想着,自己当时是怎么回复他的?好像是给了他一巴掌?还是......什么都没做?
就在二月红的神情越发恍惚时,张启山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二爷?”
也在此时,雨渐小,乌云也随着风飘散。
旭日东升,天晴了,晨曦把灰蒙蒙的天际淬成了淡金......
昨夜的一切都恍若隔世,都随着一场大火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