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道:“你不是说只断了一只手么,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这不碍事,不碍事。”秦武朝笑呵呵说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钟若曦盯着石应辉,抿了抿小嘴问道:“他…怎么办?”
“你明知故问了。”邓师淡淡的回答,“我刚刚把石旅长漏出的肠子塞了回去,所幸他伤了右胸骨,如果是左胸塌伤,压迫到心脏,当场就会毙命。”
“还能救么?”
邓师看了钟若曦一眼,没有回答。
钟若曦也根本不需要知道答案。
光芒忽然消失了,等到打火机再度泛起光亮时,邓师已经将他湿漉漉的外衣脱了下来。
将衣服卷了卷,邓师递给了秦武朝:“咬住。”
秦武朝用左手将邓师的衣服接过来,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当即蹙起了眉头:“我艹!邓师,你这衣服上是什么味道?恶心死了。”
“别废话,咬住。”邓师一瞪眼,“你要是不服,我还有一只鞋。”
“你快点儿。”秦武朝扯了扯嘴角,将那件衣服叼在了嘴里,蹙着眉冲着邓师点了点头。
将胡乱包裹在秦武朝手臂上的布条小心翼翼的拆开,邓师盯着被雨水浸得惨白的断口,狠下心来将火机凑过去,灼烧了起来。
在泥洞中满满的腥臭味儿之中,又夹杂了一丝丝皮肉焦糊的味道。秦武朝闷哼了一声,瞪大了眼睛,目呲欲裂,额头上青筋暴起,显得分外狰狞恐怖。
过了一会儿,秦武朝身子一软,昏死了过去。
邓师将伤口烧了,然后垂下手,紧紧攥着发烫的打火机,感觉着那股灼痛自手心升起,眼泪就在黑暗中无声无息的流下来了。
“你陪一陪石旅长吧。”邓师声音干涩,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将打火机塞进了钟若曦手里,然后跪爬着钻出了洞口。
后半夜,石应辉终于醒了。
钟若曦打着火机,俯身将耳朵凑到石应辉嘴边:“石旅长,你说什么?”
石应辉嘴唇蠕动,却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
“石旅长,我听不到…”
石应辉又动了动嘴唇,这一次钟若曦听清了,石应辉是在问自己还有没有救。
钟若曦沉默了一会儿,石应辉眼睛缓缓眨了一下,心下已经明白了。
“我…我要见…见李青…”
钟若曦连忙冲着洞外喊:“李青!李青!”
李青缩在一棵大树下,抱着瑟瑟发抖的古月,听到钟若曦在叫自己的名字,浑身猛地一个激灵,立即起身,爬进了泥洞里。
“石旅长要同你说话。”钟若曦咬着毫无血色的嘴唇,轻声说道。
“石旅长,我在。”李青凑到了石应辉身边,“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说吧。”
“李…李青。”石应辉忽然紧紧抓住了李青的手,费力的抬起了头,“我受了军令,一定要将钟厅长平安带回陇西,你…你要帮我…”
李青点头:“你放心,我会保证若曦的安全。”
石应辉点了下头,咻咻的喘着粗气,嘴角缓缓泛起了一抹笑容。
“我原以为只不过是丢了一根手指,没想到把整个人都丢下了…”
在打火机惨淡的光芒中,石应辉瞪圆了眼睛,似乎在死死盯着什么东西,他保持着这样一种状态,再也没有了声息。
钟若曦颤抖着伸出玉手,将石应辉的双眼抚合。她熄灭了火机,黑暗中传出牙齿打战的声音。
“我们…我们做错了么,李青,我们做错了么?”
李青知道,这个时候的钟若曦,需要有个人将她揽在怀里,然后坚定的告诉她这次行动没有错。行动队虽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可西隆军的损失更为惨重。他们在敌人的心脏上狠狠的插了一把刀子,他们结束了第六次陇西战争,他们使两国免于战火,他们拯救了无数士兵,平民的生命,他们用伤痛和鲜血换来了长久的和平。
李青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但是李青做不到。他是一个平凡的人,非但平凡,而且自私。他既没有忧国忧民的抱负,也没有大义凌然的英雄气概。这种时候,他已然自身难保,更加没有能力去给予钟若曦丝毫安慰。
“我不知道。”李青轻声说着,脸颊僵硬的没有丝毫表情。他跪爬着退出了洞口,犹如一只仓皇逃窜的丧家之犬,将钟若曦独身一人,扔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面对着昏迷不醒的秦武朝,面对着一具愈发冰凉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