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太高,年少的新皇早就将他视为眼中钉,只欲拔之而后快。所以这次平战乱不过是个借口。
云烟听着茶馆说书人口里变换了无数个版本的故事,却始终不信霜来会死。
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失约?
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死在战场上?
她不信。
她从十八岁,等到垂垂老矣,等到所有人都忘了曾经有个叫霜来的将军,他也仍在她的记忆里格外清晰鲜活。
直到临死之前才恍然大悟,原来将军真的骗了她。将军再也不会归来,将军一直欠着她三杯茶钱。
他明明,他明明答应了她的。她所有的时光都压在了爱他等他之上,却连告别都没有一句,轻易就碾碎了她最美好的岁月。
她的怨气太多,怨霜来,凭什么只借着区区数月的相处就挥之不去,让她后半生都是在无尽的等待中度过。
怨自己,为什么见过他之后再见别的人,总觉得差上一筹,如果她知道这一筹换了她的一生…如果知道......
也怨命运,命运作弄了她,让她跟霜来遇见,又不让她跟霜来相守。
云烟怨气积蓄过多,无法消散,不能正常转世。
“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便该随人死灯灭一同消散。”阎王怜悯地望着她,声音却淡然疏离。
“消散?”云烟笑了一声,有点惶然和嘲讽:“我本以为是这样,但我执念了一世,用的不是一具身体。”
她指指自己透明的魂魄:“刻在了这里。”
“执念本无用,”阎王摇了摇头,神情莫测:“你跟我来。”
她跟着阎王去了一次轮回镜。
这镜子能让一个死去的人回到想回去的地方,重新开始人生。只不过这人不会有后来的记忆,也不会发现这是一场镜中梦。
镜中画面流转,就连有些她已经忘却了的记忆都接踵着呈现出来。遗落在时光里的温情点点涌上心口,吹散了郁结的怨愤。
宽袍广袖的阎王手拂过镜面,背对着她淡淡的问:“还需要吗?”
云烟跪坐在奈何桥前捂住脸,笑得惨然。
她一直觉得第一次初见像是在梦中,从没想过原来那真的是梦。她已然进过一次轮回,只身踏入轮回镜的时候她想过要如何不爱上他,劝了自己一遍又一遍。即使知道重来的时候不会有记忆,她也寄希望于遍遍重复能稍微留下那么一点点的印记。
却在又一次看见霜来的时候,她被他吸引着没有理智的沉沦,又等了他一生怨了他一生。
犹如飞蛾扑火。
她在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恍然间云烟似乎看见霜来,他一身银色甲胄,意气风发俊美无铸。他在她发间插了一支简单的桃木簪,在她额间落下轻柔如羽毛的吻:“霜来定不违约。”
“我走过了两生两世,那么漫长的时光,却再不曾遇见你。”她轻声叹息着,眼中涌上一层悲凉。
云烟失魂落魄的站起身来,朝阎王摇了摇头:“不用了,没有必要了。”
是了,不管再来几次,结局都不会有半点改变,爱与不爱从来都身不由己。既然重来一次还是一样的下场,一世一世重叠的怨念终会压垮心中深藏的眷恋,不如带着最美好的回忆,就此别过。
没有转世的必要了吧,因为再遇不上霜来这样的人。
再遇不见。
不如不遇倾城色。
“霜来,我等了你两世。来世我愿不再见你,换你等不到我。”云烟笑着,声音轻得像是浅薄的烟雾。
“这也算我们的三生三世。”
没有人回她。
云烟只听见忘川冷冽的风吹过,吹得她早就摇摇欲坠的梦境碎裂坍塌,一点点将她掩埋。那逐渐透明的灵魂,轻飘飘的,好似散去了一切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