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掩风华。
然后……久违的饭菜香到了嘴里时,迟染忽然觉得,若没有被竹真蒙蔽,与这样的人共度一生,似乎原不是什么难事。他梳得光滑不落一根发丝的头上,隐约的白发,让迟染知道,她有多失败——他是她的正夫,他在她名声狼藉的时候仍独自照顾她年迈的娘亲,他过的并不好。
娘亲去世了,迟府被人瓜分了,自己……也明天就不在这世上了。迟染彼时心酸,难以言语名状。他一个男子,可有何归处?
相看两厌的时光那时候已过去多年,迟染多年的愧疚积压在心上。如果,她一直是他尽职尽责的好妻主……她便不会在牢里等死、他亦不会有如此清冷寂寞。
爱与不爱又如何呢?她所谓的真爱不过一场虚幻。倒不如寻常夫妻,相扶到老。
脸上的晒伤已经大好了。迟染去镜子里一照,发现蜕一层皮之后,自个儿的脸雪白更甚从前——甚至变嫩了。
既不见成效,迟染无奈地放弃了继续晒太阳。伸手嫌弃地在脸上捏出一个红痕,迟染拔起墙上挂着的剑就往府中的武场走去。管它什么双修*,好容易回到少时,把生疏的剑法捡回来是正经。
招式确实荒废多年,生疏了,好在现在的身体足够灵活,还没有在酒色纵肆中掏空。毕竟是自己练了多年的,昨日又重看了剑谱,加之身体记忆仍在,几个旋转反身之后,迟染的招式便流畅起来。
空旷的武场里,只余利剑破空之声与少女矫健的身姿——若是鸟然师傅在,看见她主动认真练习剑法,定然会高兴的。想当初每天把迟染摁到武场上也是件颇费心力的事儿。
迟染沉浸在这久违的剑意之中,十分畅快,她不断地把自己生疏的部分一遍遍找回感觉来,不知不觉竟已过了一个时辰。
“小姐,可要用午餐?”来的是古姨,平日负责维护武场。她看到迟染停下来歇息,一边递上了茶水一边问道。
“不急,时间还早。古姨,先过来陪我过几招。”迟染抿一口茶水,脸上淋漓的汗水,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是。”
喝过了茶后,迟染拿起同茶水一起端来的布巾,简单往脸上抹一把,再次步入了场地。两世相加至今,迟染从未曾如此爽快舒畅。前世不愿读书、不愿练武的自己,究竟在幼稚什么……她是要永远做娘亲抱在怀里的小肉团子么?
刀剑你来我往,古姨最初只是格挡,迟染出声训诫之后也开始主动出击。
荒废的功夫补不回来,古姨一主动,迟染便觉吃力了。须臾刀刃已在眼前,迟染挥剑格挡,不查古姨伸腿横扫,匆忙间跳起已是有些紧迫。落地时尚未站稳,刀刃又到腰间,迟染只此时格挡只会跌倒,索性不去挡刀,先倒到地上,一个驴打滚儿的姿势滚离危险……
古姨没想到自家小姐迟染能有此动作,一愣。迟染笑着给她膝盖一腿,正准备把她扫倒了挥剑上前……迟染笑容僵住了。
因为,古姨空翻一下并未倒下,迅速把刀指向迟染胸前。迟染又是狼狈格挡……
如此反复,古姨实力比迟染略强,迟染全力以赴、适时躲闪,竟也是对招许久。到后来迟染体力不济、脑袋由于体力不足也变得不甚灵光的时候,古姨晓得再让就没意义了,于是一刀挑了迟染的剑。
“小姐恕罪。”古姨挑完了迟染的剑,自己也放下刀。
“今日你让我颇多……却仍能让我晓得自己的不足之处。且后来,我体力不济,古姨结束的很是时候。时候不早,我回房了,古姨也去吃午饭吧。”
迟染不知这一袭话,成功地改变了她在古姨心中的形象——
以往小姐哪次不是对练武能躲则躲,躲不过才勉强应付的。从前与孙师傅过招,小姐自然没试必输,每次输了之后定然求着孙师傅下次多让些、最好能直接让她赢了了事。可是今天小姐不但主动来武场,而且还与她说出这一番话。古姨看着迟染离开的身影,老泪盈眶——家主啊,小姐终于懂事啦!
身为迟府的老人,古姨是看着迟染长大的,一心盼着她好、迟府后继有人,所以才会为这么点儿小事儿感慨如此。人到中年感慨多,古姨眼眶湿润,咧嘴笑得原先皱纹并不多的脸上有如风中菊花。
迟染沐浴后吃过午饭,虽然疲惫不堪,还是决定给远在张王县的娘亲去一封信。
上辈子不孝,娘亲走了以后因为赌气娘亲不陪她,行事更加无法无天,一年时间把自己荒废得不成样子。
种种行径,是她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