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阿琅却没有任何的不适,反而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还有,边上的人都看着呢,皇后娘娘僵了会,偏过头去笑了。
还有,太医手上拿着带血的纱布呢,手正尴尬地半抬着。
还有,她身上好像沾染了很多的血,还有打斗时出的汗,味道是真的不好呀。
不过萧珩的手好像要把她勒断了,抱得死紧死紧的。
算了算了,管他呢,现在她就是比任何时候需要他的安慰和拥抱。
她伸出带着血迹的手,环在他的腰间,才不管手上的脏污,会不会把他的衣袍给弄脏。
也不管他身上的湿气会不会传到自己身上。
然后糯声道,
“阿珩,我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韩老贼给杀了。”
“是,我们阿琅最棒,最厉害。”萧珩拍着她的后背。
萧珩几乎是催着马儿用了最快的速度回了宫。
出宫后,他快速做好所有的安排,并没有让大家大张旗鼓的查抄,而是秘密地,不动声色地一点点进行。
韩丞相若是有安排,必然是他不能出宫安排的棋子才会动手。
可今日皇后生辰宴,宫中的宴请一向是不到晚间不散场。
故而,如今还有时间。
若是想要提前,必然会有特定的讯息发出。
萧珩安排了人手关注这方面,同时带着人赶去水的源头。
只是,行到一半,他的心莫名的慌乱起来。
这样的慌乱,只在儿时和兄长一起逃亡时出现过。
那时,他不懂那是什么样的预兆,一心一意地跟在兄长身后。
这次,他懂了,那是要失去什么的预兆。
他所拥有的东西并不多,有关联的如今都在宫中……
如果人到这世间来,就是为了一次又一次的承受困难与别离,那又何必费力走这一遭人世呢?
当即,他吩咐甲一带着得力的下属赶往水之源头。
而他,则是调转马头,往城内跑。
只盼望着,自己能够来得及。
进了宫,什么也管不了,问清楚阿琅在偏殿,当即什么也不顾就闯了过来。
一样就看到她满身血污,乖巧地坐在那里,仰着头,朝皇后露出灿烂的笑。
当下激动不已,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了上去。
她杀了韩贼,所有人的心都放下来了。
“王爷,这郡主身上的伤,好不容易包扎好,可不能再沾水了。”太医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提醒两人。
大殿内,韩丞相满脸灰败,靠在柱子上,仿佛被打断了脊骨的野狗,再直不起身体。
他有满腹的话要说,有无数说辞能够辩解,可每当他张开嘴的时候却觉喉中暗哑,几乎说不出话来。
许久,他才挤出声音,苦涩道,
“事到如今,陛下还有什么想问的呢?只怕我说,陛下也不相信了。”
“朕信。”皇帝断然道。
闻言,韩丞相先是一惊,随即,他那张灰败的脸上,似乎被什么点亮了。
他简直受宠若惊,不禁道,“陛下……陛下……”
“你的能力自然毋庸置疑,这朝堂能够如此的风平浪静,甚至天下能有如此的安平,你功不可没。”
“你倒卖口粮,朕知道一些,从未深究,只是敲打,不过是希望你能够收手……”
皇帝没有理会韩丞相那如破风箱一样的喘息,只平静道,
“可惜,你没有,反而变本加厉。”
韩丞相的嘴唇动了动,一时竟是应不出声。
皇帝冷声继续往下,
“你做下这么多事,加在一起,株九族都不为过……”
皇帝的语气,就像是腊月里的冰雪,冷、淡,毫无感情。
韩丞相只觉得自己胸腔里也被塞了满满的冰雪,冷彻肺腑,浑身都要哆嗦起来。
但他还是想要挺直身体,咬紧牙关,一字一句的道,
“陛下,罪臣家中其余人,并不知罪臣所为,还求陛下开恩,看在罪臣这些年,兢兢业业打理朝务,莫要殃及无辜……”
他所求的不过是让家族壮大,再上一个新的阶层。
他汲汲营营,连孩子都不要,就想要一个家族能够平衡。
到得最后,亲子背叛,女儿不信任,株连九族,韩家一个都逃不过。
此时此刻,韩丞相五内俱焚,恨不能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求饶讨命。
恨不能剖心挖肺的表忠心,一切都只是无用功而已……
皇帝深深地看了韩丞相一样。
这一眼没有任何的感情。
“陛下,罪臣愿意将韩家所有能用的势力名单列出来,宫内与宫外,没有遗漏。”
这样的名单,可以说是韩家最后的依仗,也是韩家几百年来积淀下来的。
若是交出去,韩家可以说是拔了牙的老虎,只怕真的是生死由人了。
若是旁的人,韩丞相不会这样做,可对方是皇帝陛下。
一路走过苦难的陛下。
一个虽也有帝王疑心,更多是仁厚的陛下。
就看他对靖安侯之女的态度,韩丞相愿意去赌一赌。
皇帝点头,不疾不徐地,“朕给你时间,你默吧。”
看了看,约莫是觉着他这会想写也写不了。
当即招手叫了一直立在角落里的韩长风过来。
父子俩再一次面对面的在一处。
韩丞相的胸口一点点的堵的更满。
韩家这些年,自然是得罪了很多的人,眼下还要将朋党暗子的名单交给陛下,可算是一点底牌都没有了。
待自己去了以后,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只怕韩家族里日后少不得要遭罪,还不知能不能熬过去……
当然,这比族灭要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有命,总能熬过去的……
当年,韩家老祖不就是把一个微末之族,壮大到后来的百年韩家吗?
更何况,韩长风,这个被他放弃的孩子,能够被皇帝叫来抄录名单。
也就是说陛下是信任他的。
有了这星星之火,就可以燎原!
可是,当韩长风抄录好名单后,只见他轻轻的覆过身来,双手将韩丞相的乱发理了理。
“父亲大人,我知道,还有很多人手是没有记在单子上的,还请父亲大人一并默出来吧。”
很多暗子中的暗子,一般是不会落于纸上,只记在心上。
就比如朝廷里,有明面上的监察史,也有如顾衡,书生那样的暗探。
这个暗探,身份百变,能够迷惑人。
百年韩家,又怎么会少了这样一类暗子中的暗子呢?
韩丞相心头欣慰,果然是韩家的孩子,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隐瞒。
是,他是还有暗子,那就是韩家最后的根本了。
这也是韩家除去韩长风这星火之外的微末浮尘。
他唇角勾了勾,嘴唇轻轻嚅动。
韩长风点点头,不疾不徐地又将手往下,理了理韩丞相凌乱的衣领。
唇角微扬,似讥似讽,
“多谢父亲将最后底牌告诉我,我会好好利用的。”
“对了,忘记告诉父亲了,韩家覆灭后,我会和陛下表忠心,改姓。”
“哦,不是从母姓,若是可以,我想把这身血脉剔除的干干净净。”
“韩家,就此灰飞烟灭吧!”
韩丞相原本就堵得难受的胸腔,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死死地盯着韩长风。
他是再也没想过韩长风竟然会这样说,竟然会是这样的态度!
不应该的,不应该的啊!
原本就是被药激发出的那点生息,这一下,整个都泄了。
韩长风眼神平静,口中吐出最后一句话,
“韩家的人,我都会妥妥安置的,他们很快都会去陪你的。”
“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一个人走奈何桥。”
韩丞相不由悚然,脸上的怨毒和不可置信。
他用尽最后一口气,从胸腔深处发出一声嘶鸣,
“陛下,你真的以为将罪臣铲除,就能高枕无忧了吗?你错了……请……”
只是,他还没有说完,就已经断了气。
一脸的狰狞,一脸的不甘心,死不瞑目。
皇帝原本是在韩长风身边看着他抄录的,不过抄录到一半时,被一位大臣给叫走了。
这会听到韩丞相的嘶吼,立刻转身,眉头紧蹙。
他想到了靖安侯顾之南的死,当初韩丞相也在现场,难道,他知道线索?
只是,一切都已经迟了!
韩长风慢慢起身,将抄录下来的纸呈给陛下,抄手站在一边,目光望向阿琅所在的偏殿。
眼底一层浓浓的担忧。
“陛下,这张纸上,有钦天监的监正……这样一个老实的人竟然和韩贼有勾连……”
吏部的官员指着韩长风抄录的那份名单,感慨道。
外头的雨声,雷声,交织在一处,轰隆声不断,雨顷刻间就仿佛倒下来一般。
殿外,一个穿着蓑衣的将士匆匆忙忙的进来,跪地禀报,
“陛下,钦天监来人报信,钦天监监正在观星台上吊而亡,留下一张遗言,言说城中将有灾情即将发生……”
“他们怕这遗言是真的,不敢有所耽误……”
皇帝猛然顿住,灾情,钦天监的,他看了看名单。
那个监正,是最能占卜的,曾经就有一次,地龙翻身被他预测到,因为有预知,那次做了提前的安排,伤亡很少……
这次悄无声息,一无所知。
皇帝目眦欲裂,看向已经倒地身亡的韩丞相。
原来,他不只在水之源做了手脚,还让钦天监的监正隐没了占卜消息。
不论如何,他都会让这个上京,尸横遍野!
可恶,可恨!
若是提前得知,这会早就已经做了安排下去,将城内百姓转移……
只盼着一切都还能来得及。
边上的大臣们也是面面相觑,地龙翻身……
若是真的,那可真的是尸横遍野,百姓也是要流离失所,整个京都将会是地动山摇
皇帝呼吸滞了滞,神色几经变换,良久才呼出一口气,摆过手,重重的拍了下御案,
“还等什么,立刻让人布置下去,让百姓都转移到空地上去。不能让百姓有任何的损伤。”
“将那钦天监报信之人带来见朕。”
“是……”
这就是韩丞相的可恶之处,他先抛出一个饵,这个饵是着着实实让你吃到肚子里去的。
这个饵是真的!
让你为了这个饵去拼命,那些已经撒出去的人手,这个时候要收回,何其艰难。
等到消息一个个传达下去,改变方向,整个京都百姓都转移,那也要等到明日天亮之后了。
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仿佛要将天都给撕裂了。
一道光芒,闪在天际,轰鸣过后,连大地都颤了颤……
正在让太医包扎伤口的阿琅忍不住的身子歪了一下,幸好萧珩眼疾手快将她捞到怀里。互相看了眼,脸色大变,这是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