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笼在袖中。
从今往后,再也没人会那样无条件的给她遮风挡雨。
哪怕,那个女孩不过是他捡来的。
所以,她才那样的想要查出他死的真相。
泪水滴落在画轴上,阿琅拼命的用袖子去擦拭,她不敢用力,想要将那水滴吸干。
那样风华绝代的女子,死的不明不白,何其的惨痛。
阿琅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痕,画轴被沾了水,她要回去好好的处理一番,否则,这画像就毁了。
她抬起头,那悲意未曾褪去,白皙的小脸上残留着泪痕,眼圈红红,像一个找不到家门的孩子,茫然四顾。
“哟,哪里来的小娘子,在这里独自哭。”
一群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从墙角拐弯过来,勾肩搭背的。
有个独自走在前面的男子拐弯时,不期然就那么和阿琅的目光对上了。
原本勉强算得上正经的脸上瞬间尽是狡猾轻浮之色,嗤笑地对身后的同伴说道。
“这不是娘娘身边的顾六姑娘么?”
“真是巧啊,没想到居然在这个犄角旮旯里碰上了。”
“可不是,巧得过头了吗……”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言语上倒还好,只是语气里不乏嘲讽显得有些阴阳怪气。
这几个人,在上京的贵人圈里那是出了名的名声不好。
金玉堆养出来的纨绔公子,纵情声色犬马,横行霸道无度,也是各家各户嘴里不屑提起的混账。
这些总是在某些事情上特别起劲儿。
阿琅听出这些人和上次在暗巷里耍流氓、调戏他的是同一伙人。
她心里想着,也不知萧珩那样的人怎么就和这么一伙人在一起了。
她不欲理会他们,到底是在宫里,准备往后退回去走另外一条路。
那几个人却不打算让她离开。他们就爱找乐子,看乐子,哪能就这么放人走了。
阿琅被堵住了路,皱眉道,“有事?”
几个人嬉皮笑脸,东歪西靠的,身上跟没骨头似的,
“走什么呢,顾六姑娘,咱们好好聊聊。哎呀,这小脸儿,怎么哭的这样惨。”
阿琅一向性子沉稳,嫌少有人能挑起她的火气,只是冷淡地瞥了瞥几个人,
“这里是宫里,还请各位公子收敛些为好。”
方才第一个出声的公子,轻佻地笑了两声,
“谁还不知道这里是宫里呢?六姑娘可真好笑,我们在宫里窜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个乡下玩土呢。”
阿琅抬眸看着他,黑色的瞳眸里是一片入水的淡漠,“是么,既然大家都知道,那就请让开吧。”
有人上前,微微俯身过去,凑到阿琅跟前,皮笑肉不笑,另外几人嘻嘻哈哈地跟在后头起哄。
不过是皇后身边的小玩意,装什么清高?谁还不知道谁?
靖安侯那样的莽夫,能生出什么好玩意?更别说在乡间养了十多年。
为首的那位是淳安长公主府幼子赵鸣,他觉得能出一个婉妤那样的姑娘,简直就是侯府祖坟冒青烟了。
想到婉妤,赵鸣的眼尾狠狠一压,显出一分冷鸷。
他刚要恶狠狠地嘲讽阿琅,侧边传出一道声儿来,
“赵鸣,闲得发慌瞎找什么事情,这是宫里,不是你们长公主府,耍威风回自己府里去。”
声音听着很熟悉,阿琅一看,只见路的那边有人朝这边走来。
竟然是韩府二公子,那个在破旧老宅被她收拾过的韩嘉年。
韩嘉年嘴角挂着冷冷的讥笑,和他一起的还有好些个贵公子。
这些公子和赵鸣那一伙不同,看起来玉树临风,身上满是书卷味。
人群中,有个人鹤立鸡群,站在韩嘉年的身边,
阿琅眼皮子直跳,看来今天运气有些不好。
竟然在此还碰到韩长风。
也是呀,清河郡王不是说,韩丞相让韩长风回来,就是为了做帮手么。
那必然是要迫不及待地介绍给皇帝了。
韩长风身上穿着文官的官服,看起来该是翰林院的官儿。
他的目光落在阿琅的身上,滚烫,滚烫。
阿琅垂眸,笼在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勾,将原本落在手心的一个纸包放回去。
原本,她想着,有些人说话不中听,还是送点礼物的好。
现在,人这样多,真是便宜了这些人。
赵鸣作为长公主之子,一向自诩血统高贵,看不上韩嘉年这样的高官后代。
他也知道上次在破旧老宅里,韩嘉年和顾瑞照的赌约,虽说后来不了了之。
“韩二,你少管闲事,你上次不也是把顾瑞照耍得团团转么?我今日找个玩意儿打发无聊时间,不行啊。”
韩嘉年抬抬下巴,“嘴巴放干净点,说着玩意儿,你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
赵鸣没想到他突然把矛头指向他,愣了愣,“姓韩的,你发什么疯呢?”
这和想象的不一样,不是应该接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就和对付顾瑞照那样。
怎么突然刺起他来了?
阿琅也是有些诧异,她上次那样对待韩二,本以为他会报复回来呢。
就算不伸出援手,落井下石总也没人说什么。
只见韩嘉年又开口了,眉梢眼角满是浓浓的轻蔑之意,指着阿琅,向赵鸣道,
“听不明白吗?这是我姐姐,你赵鸣算什么东西,凑上来找削吗?”
什么我的姐姐?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凑一堆?
更何况,上京高门里,谁不知道,那韩丞相可是和靖安侯不对付的啊。
赵鸣顿住,瞪大了眼,“你疯了吧,韩二,你姐姐……哈哈哈。”
一时间周围的人全都朝韩嘉年看过去。
韩嘉年扬了扬眉毛,梗着脖子,“我不可以随着顾瑞照叫吗?顾瑞照不是叫她姐姐吗?”
赵鸣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笑,表情有些扭曲,“随顾瑞照……”
谁不知道韩嘉年在书院里最喜欢与顾瑞照过不去?
这位韩二向来就是个混不吝,仗着丞相得皇帝看重,不讲道理的很,说打那是真的会打。
赵鸣脸色极为难看,面对韩嘉年也是怯了几分。
这般发展有些出乎阿琅的意料,阿琅微落了落密密的睫羽。
只见原本高傲得如同孔雀的韩嘉年微微一退,“不用谢我,我不想的。”
退到了一直默不作声的韩长风后面。
韩嘉年好面子。
事实上,身处在上京贵人圈里,谁不好面子呢?
上次被阿琅抽了几绳子,韩嘉年没说出去。
不仅如此,还把那些在场的狐朋狗友都下了封口令。
谁知道,就算下了封口令,竟还是被刚刚回来不久的大哥知道了。
这位看起来温和文雅的大哥把他的脸都打肿了。
他的爹娘还一句呵斥都没有。
刚才他是不想给阿琅解围的,这位兄长却是推着他上前,言明,若是没法解围,就让他回去吃棍子……
面子和棍子,选哪个?
韩嘉年从来没发现过原来自己的脸皮能有这么厚。
风里来雨里去,竟然去帮顾瑞照的姐姐解围,还叫她姐姐……
韩嘉年看了韩长风一眼,识相的,对着后头的一众公子哥招呼了声,带着人呼啦啦地走了。
唯独留下韩长风与阿琅。
阿琅抬眸,穿着一身官服的韩长风带着一些从未有过的威仪,却也越发显得清俊出尘。
阿琅给他行了个礼,道了声,“多谢。”
她不是傻子,韩嘉年必然是得了韩长风的吩咐才来解围的。
至于他为何不来,不过是因为刚回上京,不如韩嘉年更有‘名声’。
她刚要离去,却见韩长风上前,“苒儿。”
阿琅停下脚步。
韩长风没敢靠得太近,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嘴唇动了动,踌躇半晌,方才轻声问道,
“娘娘……待你可好?”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巡了巡,似想在她眼角眉梢寻找什么。
只觉得一眼不够,只求多看她一眼。
阿琅并没作答,只是敛衽行了个礼,“有劳公子垂问。”
韩长风反复问她过得好不好,想听的却是一句‘不好’,这个念头叫他心惊。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传来。
阿琅徇声望去,只见青柠正往这边跑来。
她对韩长风道,“少陪。”
随即就向青柠走了过去,“跑得这样急,可是娘娘找我。”
青柠停下脚步,急促地说道,“姑娘,刚刚侯府传消息过来,说是侯府老太太快要不好了。”
阿琅有些不敢相信,虽说老太太时常被气得好像喘不上气来。
她知道,这样的人越是长命百岁。
更何况,婉妤才刚刚和七皇子订下婚事,老太太该最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呀。
怎么会快要不好了?
侯府这样急切的送消息进来,那必然是真的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