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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0章 狐秃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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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付东流很是满意这种感觉,看了一眼仰着卑微的头的狐秃,淡淡地道:“这小子可曾交代了什么没有?”

    “这小子只是一个劲地哭,一个劲地叫爹爹,我看他八成什么也不知道。”

    狐秃两只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付东流,一五一十地说。

    付东流点点头。

    他本来也没指望从寿儿的嘴中能探听出什么来,这时听到狐秃果然没有打听出什么来,心下也不怎么的介意。

    付东流仰望远方,在无止境的连绵起伏的群山中,一派萧索之气贯穿于中,煊煊赫赫的荊吉门在一日之内土崩瓦解,现在荆吉老祖、李虚、四使,还有玉屏风散都葬身于浮寿山的地火之中,而自己唯一幸存了下来,这会不会是天意呢?会不会是老天降大任于自己的征兆呢?

    付东流怔怔地望着远方,想着这些事情。

    他微微地运一下气,胸口还有一丝的阻滞,不过看来不十分严重了,假以时日,自己伤好了,便痛痛快快地大干一场。

    他想着这些,志得意满,不禁仰天大笑了几声。

    但气岔胸中,他被呛了一下,猛烈地咳嗽起来了。

    狐秃见状,关切地问道:“主人,没事吧。”

    付东流举手摇摇,示意不碍事,待喘息了一会儿,平息了下来。

    忽地扭头向狐秃道:“你怎地改口叫我主人了?”

    狐秃头颈一立,做了个鞠躬的姿势,说道:“狐秃蒙主人赐名,便如重获新生一般,又蒙主人收录,比老死山洞中胜过千倍万倍,狐秃感激主人再造之恩,除了叫‘主人’主人,狐秃想不出其他的报答方式了,此生此世,狐秃也只愿一心一意地侍候主人,为主人尽心尽力,赴汤蹈火。”

    狐秃一口一个主人,听得付东流心花怒放,豪情之感又涌了上来,不觉又是大声咳嗽,一连咳嗽了数十声这才安稳停息。

    狐秃趁势又道:“主人,狐秃愿为主人下山求药,不知主人……”

    付东流眉毛一立,“你想下山?”

    脸上隐隐现出不悦来。

    狐秃见状,忙解释道:“狐秃并不是要逃走,狐秃是真心想为主人去求药的,另外,狐秃也可打听得江湖上最近有什么消息。”

    付东流点点头,道:“你便是趁机逃走,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回去你的腥臭山洞中窝着,有什么出息,跟着我,总会有你的好处的。”

    狐秃随声附和道:“说的是说的是,狐秃也是这样的心思,狐秃的一片苦心,希望主人理解。”

    付东流又点点头道:“那你说,以你这样一副尊容,怎么在江湖上行走?”

    他的意思是狐秃的样子毕竟是禽兽,在人多处行走,免不了会遭行人追赶的。

    狐秃笑笑,道:“这倒不碍事。”

    说着身子一直,脖子垂落,四肢也变得僵硬,竟然是死掉了的模样。

    付东流一惊,怎么好好的就不动了,上去将狐秃提起来,仍然是僵扑不动,毛发直立,竟然是死了。

    付东流大惊,怎么刚才还好好的,说话之间便死了呢。

    将狐秃轻轻放在地上,心下叹惋不已,但想到狐秃毕竟年龄大了,此刻无疾而终,也是十分合情合理的事情。

    但想不到突然间,狐秃的身子一纵而起,一跃之间竟不见了,旋即,狐秃不知从哪里又一跳而出,又神采奕奕地站在了付东流的身边。

    付东流不提防,唬道:“我以为你死掉了?”

    狐秃用瘦弱的爪子拍拍胸脯道:“狐秃哪有那么容易便死掉的。”旋即又道:“主人,你以为狐秃的这种本事如何?”

    付东流这才明白,狐秃是在显示自己装死的本事,哈哈大笑道:“好的很,好的很。可去的,可去的。”

    狐秃向付东流叩了一个头道:“请主人静待佳音,狐秃去了。”

    转身便要蹦跳离开。

    付东流忽然想起什么,说道:“站住。”

    狐秃缓缓地回过头来,道:“主人还有什么吩咐?”

    付东流想了一想,抬起眼皮道:“你此去匆促,还是把树籽交给我保管的好,省的丢失了。”

    狐秃一拍脑袋,道:“对极,对极。”

    从口中吐出那颗树籽,交给付东流,又拜了两拜,迤逦下山而去。

    望着狐秃的身影消失不见,付东流转过身来,换了一副面孔,注视着坐在角落中的寿儿,他注视着这个孩子,这个孱弱的孩子,忽然间想到什么,心头莫名地有一种快意升起,他嘴角微动,走到寿儿身边,忽然向着他说道:“从今以后,你日日在山中砍柴。”

    他几乎以命令的口吻向寿儿说着。

    自从来这荒山寺院,付东流没跟寿儿多说过几句话,他的面目凶恶,每每寿儿见了便乖乖的不敢一动。

    听到付东流命令,寿儿有些诧异,呆呆地望着付东流,明澈的眼睛里尽是疑惑。

    付东流淡淡地道:“现在就去砍柴。”

    寿儿忍不住哭道:“我不要砍柴,我要爹爹。”

    付东流一掌向着寿儿脸上拍去,这一掌力道有些大了,寿儿半边脸立刻红肿了起来,哇的大哭了出来。

    付东流厉声喝道:“不许哭。”

    寿儿歪着嘴巴看了付东流一眼,最终还是强忍住了哭泣,低低垂泣起来。

    付东流又厉声道:“现在就去砍柴。”

    寿儿被他吓住了,唯唯诺诺地站起来,但找不到砍柴的工具,付东流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生锈的柴刀丢在寿儿脚下道:“快去。”

    寿儿过去慢慢地捡起柴刀,他自来从没受过苦,做过体力活,此时拿着这生锈的柴刀竟不知如何做才好,怯怯地看见院中有几株古树,便拿起柴刀砍了起来。

    他人小力弱,柴刀又是生锈而钝的,砍在两人都合抱不过来的古树上,连个白印儿也在树皮上印不下来,他小小的臂膊用力地挥着,但如同砍在石头上一样,丝毫也没有反应,他委屈的眼泪汪汪地流出来,眼泪一滴滴地都滴在身边的大树旁,但他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付东流看着寿儿瘦瘦的背影在古树前蠕动,莫名地,心底里泛上一阵难以言表的快意来,就像是他积攒了几十年的愤恨如今忽然有地方发泄出去一样。

    他仿佛也同时看到了自己的童年,被人威逼着砍柴,因为不随别人的意,他的右手腕被人残忍地割掉了,他百经磨难的童年,每当想起这些,他都是出离的愤怒,无处可以发泄出去。

    如今看到这个他童年时一样的身影,一样的动作,他的内心隐隐是在发泄着郁积着的恨意,他的心中没有一点点的同病相怜,有的只是快意,快意自己童年时受的苦痛别人也正受着,他将苦痛还给着别人。

    然而更痛苦的是,他至今还是回忆不起给他以终身痛苦的那人的面貌来,也许是童年时对苦痛习以为常了,竟然对给予他苦痛的人没有一点点的记忆,每当他要回忆起那人的面貌时,他的血脉扩张,心态如发狂一般,因为他越是想回忆起那人的面貌来,那人的面貌越是模糊不清,越是看不明白,此刻亦是,在这个最痛苦的回忆中,他又瞥见了自己冰冷的铁手,是谁夺走了自己的血肉,是谁?是谁?究竟是谁?天大地大,自己竟然无法回忆起给予自己此生最痛苦记忆的那人的面貌来。

    他发狂一样的跳起来,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根长长的木藤,他一鞭一鞭地抽在寿儿的脊背上,大叫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将仇人的面目牢记在心,为什么你要忘记,为什么,你还是人吗?你还是人吗?”

    他一鞭一鞭地抽向寿儿,寿儿身子哆嗦,哪能忍得住这样的痛楚,哇哇地大声哭泣起来,付东流的怒意更胜了,“你还哭,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你还哭,你还能哭的出来?”

    他鞭打着寿儿,就仿佛是鞭打着童年的自己一样,他对自己的童年深深地憎恨,现在这憎恨无止境地发泄了出来。

    寿儿哭声也越来越大,他一边哭一边喊道:“你不要打寿儿,寿儿会很乖的,寿儿会很乖的,乖乖听话的……”

    付东流没有一点的怜悯之心,虽然是短短的一根木藤鞭子,却在他的手中发出巨大的威力来。

    直到寿儿的哭声越来越小,最后简直微弱蚊吟了,也直到寿儿的身躯不再挣扎,躺在地上不再动弹,付东流才像泄了恨一般,扔掉那快要折断的木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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