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相对低沉却仍然古怪的第二部分,让人想起月色下无数人在祈祷,在哀悼,浓烈的化不开的悲伤像是要把屋内的两个人淹没了,这是一种独属于宗教的虔心和哀伤,带着强烈的信仰气息。而更诡异的是,伴随着宛如月的弹奏,旧教学楼的墙壁上竟然开始溢出乌黑的液体,那些液体沿着墙壁滴落,像是墙壁都在流泪,一道道裂痕从地面蔓延到天花板,如同古树肆意生长的枝桠,那些满地摆设的桌椅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像是有了生命……
杨抗警惕地站在钢琴旁边,握紧手上的手枪,现在宛如月已经完全陷入演奏的状态,外界的一切异变她都丝毫没有察觉,杨抗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打断她,还是让她继续弹奏。
钢琴弹到了最后的第三部分,宛如月目光深情而投入地看着乐谱,眼中弥漫着淡淡的迷惘和忧伤,她的琴声舒缓起来,琴声越来越低,最后已经完全不能称之为音乐了,更像是病人来自地狱的呻吟,越来越低,越来越慢,将死的人在用不舍而虚幻的眼光看着这人世,他的心中奔涌着扭曲的渴望和罪恶,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死神正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要给他这世界上最温柔最黑暗的拜访,十字架上长出的最后一朵玫瑰逐渐凋零枯萎……
音乐家雕像脸上的欢笑变成了悲伤,他低下头,将手中的指挥棒丢下,他双手捂住脸,像是有眼泪会从他石质的眼睛里流出来一样的,墙壁地面已经被那些蔓延的黑暗染成一片斑驳,这世界的时间像是飞快流逝了数十年,墙皮脱落翻卷,那些喷涌而出的黑色液体顺着裂缝干枯凝结,音乐教室里熄灭的老式白炽灯光突然亮起来,惨白的光忽闪忽灭,晃得杨抗眼睛一阵生疼。
宛如月弹完了最后一个音节,长长吐出一口气,睁开黯淡的眼睛,这才注意到身边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她并没有表现的多意外,她只是无力地靠在钢琴的背椅上,低沉而忧伤地说:
“弹完这首曲子,我的心里感觉很不好受,我甚至有种冲动,我想下一刻就去结束自己的生命,彻底告别这个让人绝望的世界。”
“我们真的,还要继续吗?”杨抗担忧的看着状态越来越不对的宛如月,他知道,有什么禁忌的东西正在随着他们的仪式,一步步醒来,一步步逼近,而现在,那个没有形体的存在已经离他们前所未有的近,正在用它冰冷而病态的目光,细细地注视着他们。
“还记得那条短信里的提示吗?如果中断仪式或者错误的进行仪式,可能会有更不可预测的事情发生,你还没有明白吗?我们现在已经……”宛如月强撑着从座位上站起来,她神情既决然而忐忑。
“没有退路了啊!”
宛如月和杨抗走回已经变得陈旧不堪,沾满肮脏黑色粘液的讲台前,宛如月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那根中性笔,攥在左手手心,伸向杨抗。
杨抗犹豫地探出自己的右手,抓住宛如月娇嫩柔软的左手,感觉她的手分外的冰。
“对了,记住笔仙游戏的一个禁忌,永远不要问笔仙是怎么死的!”宛如月突然想起来这件事她竟然还没有告知杨抗。
“这个我还是有所耳闻的,我可不是作死界小天才!”杨抗尽管没有玩过笔仙,可是这么有名的禁忌他以前也是在天涯上看到过的。
两个人相视而立,左手和右手抓着同一根笔,而那笔正悬停在那张平铺在讲桌上十几厘米的地方。
“喂,”杨抗突然说。
“怎么了?”宛如月问。
这时两人同时感觉到,有什么寒冷如冰的东西钻进了手中握着的中性笔里,
“这件事结束后,我们如果都还活着……”杨抗吞吞吐吐地说。
“都还活着又怎么样?”宛如月发现杨抗的脸上闪过一丝少有的羞涩。
他们手中的中性笔开始自己颤抖起来。两人同时感觉到了,好像有第三个无形的人已经握住了这根笔。
“当我女朋友好吗?”杨抗在这种时候竟然笑了起来。
“等我们都活着再说吧。”宛如月翻了个白眼,觉得杨抗的脱线简直是太强了,在这种环境下还有心思想这些。
不过,如果人的心中不始终抱着对未来的一丝渺茫的希望,那继续活下去,不也是一种一种世上最大的折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