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怕梅贤妃下药,还是知道这酒菜有什么不对?又或者你们在这酒菜里做了什么手脚!”
满殿的妃嫔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袁胜兰这明显就是在胡攀乱咬啊。梅贤妃的生辰宴,沈宜人一个外命妇怎么做手脚?她倒是能下药,但只能下在自己酒水里好不好?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人家没用席上的酒菜?难道你一直盯着人家?哦,这还真有可能……
殿内一片寂静,许碧抬了抬眼皮:“袁昭仪是说,是我隔着三席给昭仪的酒菜中下了药,致使昭仪失了龙胎?既然昭仪一直盯着我,那能不能说说,我是几时给昭仪下的药?又是怎么下的?”
袁昭仪怒目圆睁:“谁知道你们两个在捣什么鬼!陛下!”她突然转向皇帝,“这两人自开席就在一起密谋,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去看看她们的席上,是不是一点酒菜都没有动过?陛下,她们一定有阴谋!陛下把她们抓起来,一拷问就知道了!”
皇帝皱起了眉头。许碧刚才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是她隔空给袁胜兰下药了吗?这当然不可能!既然她没下药,那人家到底吃不吃席上的酒菜,跟袁胜兰有什么关系?袁胜兰现在分明是在发疯,或者说,借着失去腹中胎儿的机会,在报复沈家!甚至还有同样有孕的苏阮。
“沈宜人确实是没有动过席上的酒菜。”皇帝还没开口反驳袁胜兰,梅贤妃却忽然开口了,“我特地打听了沈宜人的口味才备下的菜式,好像沈宜人并不喜欢?可否问一问原因呢?”
这下满殿人的目光又都转到梅贤妃身上了。这是唱的哪一出?
就连皇帝的眉头都皱得更紧了,瞥了梅贤妃一眼,又瞥了梅皇后一眼。这确实挺怪的,明明袁胜兰是在无理取闹,可梅贤妃这话却像是站在她那边的,许碧可是她请过来的啊。
顾充媛喃喃地道:“贤妃这是想找替罪之人吗……”
要依顾充媛看,她也不相信今日是梅皇后与梅贤妃做的手脚,可是袁胜兰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小产,这事儿必定是要有个交待的,看袁太后急急赶来坐镇,再看袁胜兰那两眼赤红的疯狂模样,若是到最后查不出个缘故,只说是袁胜兰身子弱未坐住胎,那这两位是绝不可能接受的。
所以,最好的法子,是查出有人下手,但此人却不是梅氏姊妹一边的。若是这样看来,这沈宜人倒的确是个挺好的人选哪。而且,倘若再能把苏美人捎带上,那就又去了一个劲敌。说不定——顾充媛目光在许瑶身上扫了扫,这沈宜人还是许婕妤的姐姐呢,若是说这姐妹二人密谋——那可就是一箭三雕了。
这么想的还真不只顾充媛一个,殿内好几个人都开始相互使着眼色了。梅皇后不禁皱起了眉头,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梅贤妃与她显然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这会儿开口,便是拆了梅贤妃的台。
许碧也想到了这一箭三雕的问题,不过她也没打算立刻回答梅贤妃的话,而是起身望向皇帝那边:“臣妇斗胆请问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是否赴宴不食,便能谋害昭仪腹中龙胎?臣妇孤陋寡闻,未曾听闻有此方法,不知陛下和娘娘们是否听过这等方便的法子?”
这当然是没人听过的。皇帝嘴唇微动,正要说话,袁太后却抢着冷冷地道:“你是否谋害龙胎,且待查证。贤妃问你,为何在席上不食,你且先回答了再说。”
这话又不对劲了。倘若与谋害龙胎无关,你管别人食不食呢?再说这话开始的时候明明是袁胜兰说的,袁太后却只提梅若婉,显然是要挑着梅氏姊妹在前头了。
许碧心里盘算着,口中却道:“如此说来,臣妇食不食,并不与昭仪腹中龙胎相干了?那,亦不会再有人说昭仪失了龙胎,是因为臣妇与苏美人席间不食的缘故了吧?”
袁胜兰听她左一个龙胎,右一个龙胎,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人扎了一针又一针:“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
“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许碧马上反驳,“臣妇实不知席间不食能弄出什么阴谋来。若此事不说清楚,日后昭仪倘若再失龙胎,只要随便说谁不饮不食,便可栽赃了。毕竟娘娘小产之时,席间伺候的那些宫人内侍,也都不曾进食,是不是他们皆有罪?若推及京城之中——宫里是否要派出人马,挨个查问京中百姓,何人在昭仪小产时未曾进食,一并抓起来审问?”
“你敢诅咒我!”袁胜兰只想扑上来把许碧撕碎了,竟然说她日后还要再失龙胎!
“臣妇只是替宫中诸位娘娘担忧,替宫外的夫人们担忧,谁知道哪天只是一个脾胃不适不思饮食,就会落下谋害龙胎的大罪呢?”不讲理也没有这样的。还有梅贤妃,究竟是想做什么?
袁太后不悦道:“现在说的是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在席间不食,与旁人何干!”
许碧立刻道:“太后娘娘说的正是,臣妇在席间不食,与旁人何干呢?”
袁太后顿时噎了一下,脸色更阴沉了:“你且回答贤妃的问题!难道贤妃还不能问你一句了?”
许碧越听就越觉得,这事儿怎么都透着股不对劲!袁胜兰那是疯了,就像疯狗一般,逮着谁就咬谁一口。可梅贤妃就有点奇怪,袁太后就更奇怪了,拿着她不食做文章有什么用?难道还真能把袁胜兰小产的事儿扣到她不饮不食上不成?
“臣妇有孕在身,近来脾胃不调,因恐食后作呕失仪,故而不敢饮食。”
袁胜兰的目光立刻就落在了许碧小腹上。许氏有孕了!她失了腹中的孩儿,许氏却有孕了?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道!她现在只想扑过去,狠狠往许氏肚子上踢上两脚,把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踢出来才好!
但她刚站起来,皇帝已经提高了声音:“还不快扶住昭仪。”这也闹得实在够了。
梅贤妃不易察觉地抿了抿唇。果然,皇帝对沈家看重,对这许氏也是维护的。沈家实在是一大助力,可惜现在却因为许氏,跟许婕妤扯上了姻亲。
还有这苏美人……别以为她不知道,她那位皇后姐姐对苏美人十分照顾,只怕就是盯上了苏美人肚子里那一胎。而这苏美人,俨然跟许氏也十分交好。
或许梅若婳那个丫头说的话也是对的,沈家即使不能为她所用,也不该握在别人手里……
袁太后冷眼看着两个宫人上前扶住袁胜兰,几乎是半强迫地将她按回了椅中,便摆了摆手:“来人,给沈宜人诊脉。”
陈御医上前给许碧诊了脉,便起身道:“沈宜人确系身怀有孕。”
“好了!”皇帝眼看袁胜兰还要再闹,也有些不耐烦了,“席上的酒菜器具,可查出有什么不对了?”若说袁胜兰刚才痛哭的时候还对他有几分打动,那么现在这几分怜悯也早消失了。
那失去的也是他的孩子。纵然他对袁胜兰不喜,对自己的骨肉也总有亲情在。可是袁胜兰实在太无理取闹了,这种时候她还想趁机报复沈家,可见她对自己失去的孩子便有关切不舍也是有限的,若真是伤心,又岂能还顾到这些呢?
那边检查酒水的当值御医已上前来回报,袁胜兰那一席上从酒菜到杯筷他们都检查过了,并无任何对孕妇胎儿不利的东西。至于沈宜人和苏美人那里,他们也检查了一下,同样没有下药,只不过因为不知道沈宜人有孕,席间有几碟菜不大适合孕妇食用罢了。
“这不可能!”袁胜兰即使有两个宫人挟着,也猛地又站了起来,“这不可能!”
来回话的平安小心地看了袁太后一眼,低头道:“据伺候袁昭仪一席的宫人供述,昭仪只用了自带的红枣茶,席间酒菜,昭仪皆弃于案下了。”也就是说,袁胜兰也根本没吃这生辰宴上的东西。既然如此,那些长春宫的宫人内侍,也就都没罪了。
这也是正常的。都知道袁梅相争,袁胜兰怎么可能不防着梅若婉,又怎么会随便吃她准备的东西?
但问题是,这样一来,就彻底断绝了是梅若婉下药的可能性了,这事儿,倒要从袁胜兰自己身上找问题了。
皇帝沉着脸道:“伺候昭仪的人呢?”这说的是袁胜兰带过来的宫人了。
梅若婉便轻叹了一声,似乎是自言自语地道:“怕是这会儿也查不出什么了。”
她这声音不高不低,殿内又安静,大多数人都听见了。梅皇后轻咳一声,嗔了她一眼,便温声道:“陛下,昭仪又怎会自害龙胎呢?这一胎她怀得不易,太医都说胎象不好,可昭仪却始终极其小心——依妾身看,不必审了,还是贤妃不该在此时弄什么生辰宴,更不该惊动昭仪前来的。若是还在景阳宫养着,怕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几乎所有的人都听出了皇后的意思——袁胜兰自知这一胎养不住,所以故意前来赴梅贤妃的生辰宴,好用小产栽赃梅氏姐妹;而梅皇后为了皇家脸面,决定把此事定性为偶然小产,要息事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