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石林的循环变化就开始了,而他在茫然无路中胡乱摸索,与这石林处于相对静止状态,所以他丝毫感觉不到石林的活动,这也是这神兵四象阵的新奇所在。
紫华带着陆晴雨先走乾位十三步,震位二十步,坤位十五步,巽位二十三步,后来发现不对,反过来又走一遍,想要回到原地后在另择他路,谁知石林在这期间已经发生变化,即使按原路返回,也未必会回到原地。如此一来,紫华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把这些烂石头都毁了,看什么还拦得住我。”陆晴雨向来有些玉石俱焚的念头。他说完就准备毁掉石林,谁知刚拔剑出鞘,那四样神兵竟然自行向他发动进攻,就像有人在此以气御行一般灵活,四件兵器各取所长,搭配得天衣无缝。
虽然陆晴雨的剑法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有致,亦能令自己的防御固若金汤,但纵使湘妃剑坚韧无比,也不能承受四样神兵的轮番撞击,眼看火星迸裂,铁粒横飞,剑刃上已经伤痕累累。
“这样不行。”紫华正欲施术牵制住四样神兵,却见楚星云的身影出现在阵中,走离位,换巽位,随即没入一道夹壑,与此同时,四象神兵也都回归各位,这说明法阵已破。
紫华拉住陆晴雨跟上去,走离位八步,转走巽位十五步,就又能看到楚星云的背影了,平时他总是昂首挺胸的,这会儿看他却弯腰驼背,步履沉重,可见是受了重伤。
“楚星云怎么会知道这个怪阵的走法?”
紫华撇嘴一笑道:“亏你还跟他同门五年,竟然不知道他入门之前,已经师承天山剑派么?”
陆晴雨道:“在绝域的时候,我多与小雪要好,全然已把她当成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对于他这个大师兄,我却没有什么情谊,五年来都不曾跟他说过几句话,他的经历我也一无所知。”每一念及小雪,陆晴雨就觉好生愧疚,现在回想那时同在飞雪绝域纯洁无垢的日子,就好像是在昨天。
紫华看着陆晴雨失神的双眸,心里多有不快?,就道:“洛神宫尊主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容易感怀伤情的人?”
陆晴雨耸耸肩头,笑道:“还是先跟着楚星云离开这个法阵再说!”
过神兵四象阵之后,清洌而澄澈犹如处子一般婉约的天池就在眼前。陆晴雨夹着紫华点水而行,起跃轻盈,风姿绰约,白色和紫色的衣袂在微风中猎猎作舞,仿佛一对游戏人间的仙侣。
落脚之时,掀起地上无数莲花花瓣,而这条花路却一直铺到亦玄宫的入口,道路两旁各设有两尊青纹白石雕刻的波斯喷水池,池水中加有楼兰的秘制香精,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陆晴雨和紫华进入亦玄宫,沿途避开几个门下弟子,直抵**,一路所见布景陈设,无不清新雅致,却更容易把人导向混乱,到最后,二人竟然又发觉迷了路。
就在这时,有一阵凄婉哀怨的琴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二人寻声而去,终于在一叠悬岩上的临风阁里面,找到了喻洞秋,也看到了廖湘君。
廖湘君和喻洞秋竟然同处一室,一人抚琴,一人聆听。喻洞秋不但没有被当成阶下囚对待,反而好像是被奉为上宾。
“喻洞秋这小子还真有手段,连廖湘君这样的女人也能摆平。”紫华人虽在窗外,心里却对喻洞秋的拈花功夫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真的很快!”陆晴雨佩服的却是廖湘君,“其实,前面我们刚到山顶的时候,她就已经回到亦玄宫了,等我们闯入神兵四象阵,她就已经在这间房里面操纵法阵了,同时还可以跟喻洞秋品茶论琴。”
紫华经他这么一说,也严肃起来:“果然是个厉害的女人。”
这时,只听喻洞秋道:“廖掌门这曲《心念念》弹得甚是绝妙,不仅音调精准,而且琴意交融,只是琴音之中暗含一些凄凉哀婉之意……”
廖湘君颔首一笑,道:“你果然也是乐律中的高人,竟能听出我琴音中的心意!”
喻洞秋也不失优雅地笑道:“乐器本就是人们用于抒发胸臆的物事,只要是稍懂乐理的人都可以听得出,无所谓高低之分吧!?”
陆晴雨见廖湘君一时间竟然对不上话来,也暗暗有些佩服起喻洞秋来,尽管他是自己的部下,但他那份从容不迫,笑看风云的气度却是他怎么也做不到的。现在,哪怕是面对廖湘君这样一个人,他依然能够谈笑风生,镇定自若,可陆晴雨的手心却都开始冒汗了。
喻洞秋道:“不知这位能使廖掌门心有所念的……‘幸运’的男子又是谁呢?”
廖湘君突然起身,朝窗口这边走来,静静地抚弄一盆白色曼陀罗的花瓣,陆晴雨也才近距离地看清这个不凡的女子。她看上去还很年轻,绝对想不到她竟然年近四十,皮肤有些苍白,较宽的额头和细长的眉眼,把男性的刚毅之气和女性的柔和之气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一身细麻白衫虽然宽大,却依然掩盖不住她瘦削的身材。
“绝对没有任何人想得到,就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廖湘君的嘴角流露出一丝自嘲似的苦笑,“感情这种事情真的很奇妙,它可以令人平静,也可以令人癫狂,可以增加快乐,也可以助长仇恨;可以将人导向善道,也可以把人堕入魔界。”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喻洞秋,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年纪的女人还在讲情爱之事,未免太不自重?”
喻洞秋急忙摇头:“不,任何年纪的人都有资格探讨情爱之事,而且,我对廖掌门刚才的一番话也深有感悟。”
这时,门外却传来楚星云的叫唤声:“师傅,救我!”廖湘君微微皱了皱眉头,还是轻挥广袖,强劲的内力隔空为楚星云打开了房门。
楚星云一头栽倒在地上,鲜血喷了一地。
“谁把你打成这样?”廖湘君背负双手,不动声色,显得异常冷酷无情,仿佛她更在意的是重伤她徒弟而使她这个师傅大失面子的凶手,而不是急忙施救保住徒弟的性命。
“是……”楚星云正欲说明,抬头却看见喻洞秋,吃惊得话都说不连贯:“怎么?……你还没有死……?”
喻洞秋冷笑一声道:“你伤得这么重都没死,我身强体健的又怎会死?”
楚星云说不出话来。
廖湘君却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温柔地扶起这个自己收过的唯一的男徒弟,道:“无论发生什么,师傅都会救你!就如当初把你从焉耆的奴隶队伍中救下时一样。”楚星云却被她这句“无论发生什么”说得心虚不已,他此时全然猜不着这个反复无常的师傅的心思。
“你真的比任何人都适合生存在这个时代,因为你敢于反抗命运,就像当初你想要逃跑,所以你鼓动其他几名奴隶联手杀了奴贩,单凭这份胆识和能力就足以证明你将来会成为强者。”廖湘君继续不着边际地说道。
“结果我却遭到更多奴贩的追杀,当初若不是师傅救我,我早就……”楚星云极力表达着自己对恩情的铭记。
“后来你求我收你为徒,你告诉我说你不想再作奴隶供人驱使,你要把握自己的命运,可我当时却迟疑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廖湘君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徒弟的后脑,马上就要移至他的玉枕穴。
楚星云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廖湘君的手上,自然没法理会她说的话。
廖湘君继续道:“因为我知道你的内心其实藏着一只狼,一只一旦认准了目标就会凶狠绝情地把途中的障碍都撕碎的狼。”她的声音低缓下来,“小师妹子霜是你杀的吧?!”
“啊?”楚星云顿时大骇,心虚得不敢抬头看师傅的脸,只是在她的手指进一步动作的时候,他的右手本能地向对方的腹部击出一掌。
喻洞秋,包括屋外的陆晴雨和紫华都大吃一惊。
而倒地吐血的廖湘君却仿佛料到了这个结果,她刚才只不过是在跟自己打赌,想不到楚星云真的对她出手。
“心机深,下手狠,六亲不认……好……够了,在这个时代生存的本钱。”她本来沉厚而洪亮的声音此刻却在颤抖,不知是气愤,还是后悔。
她默默地站起,转身,对喻洞秋笑道:“喻公子,多亏了你来,我这一向寂寞的亦玄宫才热闹了起来。”
喻洞秋还不明所以,她又道:“洛神宫尊主既然莅临,何不现身一见?”她迟疑了一下,道:“老爷子,请您也现身吧!”
第六章
陆晴雨和老爷子分别从东西窗翻跃进来,对视之时,脸色都微微一变,大概他们谁都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再碰面。
廖湘君看着老爷子的眼中显露出一些古怪的神色来:“别来无恙吧!”语气竟然变得十分柔和温婉,语意也显得跟对方极为熟络。
喻洞秋心里霎时间明白了:“难道那个令廖湘君‘心念念’的人莫非就是……老爷子?”
老爷子赵明修缄默不语,单只用怀疑和鄙视的目光打量重伤在身的楚星云,仿佛并未将他非凡的女师傅放在眼里。
廖湘君强行一笑,忍回一口怒气,尽量保持风度道:“陆尊主到我这里是为了救人,不知老爷子前来又是为甚?”
“杀你!”赵明修的眼中突然射出一道凶茫。
“你……”廖湘君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