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云弄巧,力比千钧”——仅凭一双肉掌,而且是在他全无感觉的情况下进行的,那么就是说喻洞秋接下来想要断其剑夺其命也绝非难事。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武功,有这样一双手?少年突然深刻体会了“自不量力”这个词的含意,于是“噗通”一声跪在喻洞秋的面前求道:“请你务必收我为徒!”喻洞秋冷漠地看着他道:“我说过不拜胖师父,也没说要收瘦徒弟!况且你本就有师父,又怎能另拜他人为师?”
少年支吾道:“我已出师,可以再拜他人……”
喻洞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指着老者道:“他正想收徒弟,你不如拜他!”
老者更加不耐烦,一把扯过喻洞秋,叫道:“先别理他了,我告诉你啊好徒弟,你只要学会了我那独步武林的轻功——倾心混元步,保你以后受益无穷,我也算衣钵有继了……”喻洞秋终于忍不住粗鲁地打断老者:“你烦不烦啊!为什么我喝个花酒你们都要来烦我?”少年还不识趣地上前劝道:“武者当勤加练习,贪杯拥美只能令身心堕落,不益于……”“够了!”喻洞秋再也不能用风度来解决问题,他的忍耐已到达极限。只是这轻轻的两个字就把少年和老者都镇住,也让在座的所有宾客都闭了嘴,谁都知道拈花公子喻洞秋虽然爽朗随和,但生了气之后往往会做出些与他身份不符的极为残忍的事情,所以聪明人多会选择顺他的意讨他欢心,只有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硬往刀尖上碰。
燕语楼内寂静良久,终于还是喻洞秋的笑声缓解了这种紧张的气氛,他其实真的生气了,但是他也注意到对面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是一双美人的眼睛。在美人面前,喻洞秋从来不想留下暴躁和残忍的形象。
“诶!你那个什么倾心混元步是不是那个把身体窝成一个球的步法?”喻洞秋突然温和地询问老者。
老者一见喻洞秋非但不生气,反而对他独创的轻功步法产生了兴趣,立时转骇为喜,忙道:“是啊!就好像我刚才那样,我告诉你啊!你可是全天下最适合练这套步法的人了,你不但骨骼轻软,而且身法灵活,……”“行了行了,”喻洞秋又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快演示一遍给我看吧!”
老者更加兴奋了,道:“你可仔细看了,其实很简单。”他先叉开双腿,然后躬下身体由胯下钻过,直到双眼可以看到自己的背部,最后曲起四肢,拧成一个球状。在座的从未见过这样柔软的身体和奇怪的动作,无不惊起呼叫,有的甚至鼓起掌来。老者看着喻洞秋得意地笑道:“好徒儿,聪明的徒儿,你可看清楚了?”喻洞秋坏坏地笑道:“看得再真切不过了!”他冷不丁地踢出一脚,正中老者的肥臀,老者惊呼一声,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自然是磕磕碰碰滚下楼去,一路上疼得咿呀大叫,但因为受力太猛,一时间竟然无法停顿下来,只能任由身体翻滚而去,滚到燕语楼门口的时候还被门槛高高弹起,落回地上的时候有继续往前滚动。
痛叫声渐远,人们都张大了嘴巴望着喻洞秋,那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极具攻击性的怪物,而刚才还跟他调笑缠绵的妓女此刻也只想远离他。
喻洞秋抖抖身上的衣襟,很轻松的笑道:“竟然让我这样优雅的男人学那种猥琐不堪的步法,实在是没长脑子……”转过头来发现那少年还在看他,于是指着外面道:“你师父都跑了,还不快追!”少年痴愣一下,赶快展开步伐朝外面追出去了。喻洞秋这才坐下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对面的珠帘被掀开了,一个红衣使女搀着一个盛装的清丽女子从里面走出来。在满头珠光的映衬下,使这个女子的脸显得更加苍白和冷漠,而她的身形也太过消瘦了,那样一件紧凑的衣裙穿在她身上也还是显得松弛。而这样一个算不得完美的女子却偏偏有着一番让人难以忘怀的韵致,不知不觉中就会用“绝世”这个词去形容她,还有这样骄傲的神情,不是那莫颦眉是谁?她的骄傲已经到了即使她偶尔对你笑一下也不过是对你的恩赐的程度,这种骄傲绝对能够挑起任何男人的征服欲。
在所有人还在为莫颦眉的冷艳而称羡的时候,喻洞秋已经以他那超卓的轻功站到莫颦眉的面前,他向她深深一揖道:“在下为谋姑娘一面,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难得姑娘肯赏脸相见,实是三生有幸。”“喻公子你讲话还真是客气呢!”莫颦眉莞尔一笑,犹如料峭风寒中绽放的一朵雪莲花,美得让人心醉,冷得让人心寒。“不知喻公子对人是否总这样温文有礼呢?”莫颦眉略带讽刺意味地问道,
“我待人一向都很客气。”喻洞秋脸不红心不跳地答道。
莫颦眉浅浅一笑道:“是这样吗?可是我刚才分明看到你将一花甲老者踢下楼去,这也算客气吗?”
喻洞秋走近一步用更温柔并略带调戏意味儿的声音说道:“这要看对什么人了,如果是对姑娘你,我就一定会很客气。”
莫颦眉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霎时又给这个美人平添了几分动人的娇媚之情,喻洞秋更是看得有些发痴了。
莫颦眉话锋一转:“素闻喻公子不仅‘快手无双’,而且琴画称绝,还有那出神入化的赌技更叫人咋舌,不知阁下可有兴趣与小女子赌一局?”
喻洞秋道:“‘快手无双’那是世人夸大的传闻,喻某自是受之有愧;对于抚琴作画也只是出于喜好而已,称绝自然不敢,至于赌呀什么的更不知从何说起了。”
莫颦眉道:“喻公子真是太谦虚了,不过我听说喻公子两年前曾在迷津城内豪赌三天三夜,使得六家赌坊都垮了场子,不知可有此事?”
喻洞秋道:“在下实在想不到一点小事都能传得如此风云!”
莫颦眉道:“喻公子行事一向只图‘爽快’二字,可见正是性情中人,为何就不愿成全小女子呢?”
喻洞秋一拍手道:“好,难得莫姑娘你也这么爽快,喻某今天就索性与你赌一场,不过……”他的眼神慧黠起来,“我的赌局向来得下足了本钱才行。”
莫颦眉道:“如果我输了,今夜自当尽力侍侯公子!”
喻洞秋大喜,又道:“若是我输了呢?”
“那……”莫颦眉举起自己并不是很美丽且有些苍白粗糙的手同时报以一个慧黠的笑容:“你可得让我打一巴掌。”
此话一出,不仅喻洞秋惊住了,在场所有的人也都惊住了,一个巴掌抵一夜的销魂缠绵,这样的赌注未免太不公平了,但是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赌局,尤其是对燕语楼的这些男人来说。他们多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因为输了之后的代价顶多也不过是一个巴掌,况且被这样的美人打一巴掌,或许有些人还认为是荣幸之至呢!喻洞秋也是男人,吃惊之余也还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老鸨已经命人摆好赌桌,色子牌九都在上面,喻洞秋和莫颦眉相对而坐。“姑娘要赌什么,随便选吧!”喻洞秋做了个很优雅的“请”的姿势道,莫颦眉淡漠地看一眼桌面,然后耸耸双肩道:“那些我都不懂,我只想赌公子的一句话。”
喻洞秋道:“什么话?”
莫颦眉指着自己的右肩道:“你说我这里有没有伤?”
喻洞秋仔细看了看莫颦眉即使在多层轻纱覆盖下也依稀可见的光洁肌肤道:“没有!”
莫颦眉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她一面得意地看着喻洞秋,一面慢慢地抬起左手,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钗,华光夺目的金钗,然后在所有人诧异的眼神注视下,毫不犹豫地把它插进自己的右肩。血,顿时如鲜花绽放般瀑出来,浸红了她华贵的衣裳,而这个女子却还在笑,仿佛根本感觉不到这种一般女子根本无法忍受的痛,仿佛能够打到喻洞秋一巴掌才更能让她感到舒畅。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怎么会这样的刚烈和决绝,甚至对自己都要这么残忍?喻洞秋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失败,竟然令一个女子为了打他一巴掌而不惜伤害她自己,天生的怜香惜玉之情让他恨不得这一簪刺在他身上才好。
烛光中女子的笑脸显得妖艳而诡异,朦胧中展现出一种令人心痛的美丽,当喻洞秋还沉浸在这种美丽中的时候,他的左颊又重重的遭了一记耳光,不仅打得他眼冒金星,还差点从座位上跌下来。他万万没想到真会有女人忍心打他,可这一巴掌实实在在是刮在他的脸上,现在他洁白的面颊上只怕已经出现五道指痕,他也万万没想到一个普通女子的手劲也能这么大,他再也不敢说被女人打一下跟被摸一下没什么区别了。
莫颦眉心满意足的回房去了,留下喻洞秋还在那里默默的吃愣,老鸨自然不敢上前多舌,因为她深知平日的甜言蜜语之功在喻洞秋身上完全不凑效,其他人也都只敢静悄悄地喝酒,连呼吸声都不敢太大,生怕喻洞秋这个怪物盛怒之下将他们全杀光,这绝对是有可能的事。
喻洞秋的嘴角轻微地上扬,眼神中闪现出迷蒙的色彩,他端起桌上的一壶酒仰头就喝掉一半:“好像该回去看看了!”之后,大步流星地走出燕语楼,这样所燕语楼所有的人才都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