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一般的湖面,舟上端坐着的黄衣女子便是弹琴之人,其面容娇美却不俗媚,绝丽却不张扬,仿佛已许久未食人间烟火了。
小舟驶靠岸,可船上的女子还未有上岸的意思,她仿佛已经完全沉醉在自己的琴声当中,又仿佛是在刻意地等着某个人。就在这时,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倒映在湖面里,来人正是在踏歌楼里惨遭羞辱的蔺孤鸿,他喝了不少的酒,嘴里还在咕哝着:“不就是个女人嘛!有什么了不起,老子有了钱,要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抬头一看正对着黄衣女子,初见时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又摇头揉眼仔细审视一遍,才指着黄衣女子骂道:“是你这个贱女人!”??原来这个黄衣女子正是梵乐仙子叶秋池,但若然蔺孤鸿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断然是不敢再骂她贱女人的。
蔺孤鸿一面打着酒嗝一面讽刺地笑道:“怎么?是不是小胡子不肯要你了,又想起老子的好处来!”叶秋池没搭他的话,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拔剑!”蔺孤鸿听她这么一说立马清醒了几分,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叫我拔剑?”“是!”叶秋池回答得也毫不含糊。蔺孤鸿的手在颤抖,不是因为酒喝多了,而是因为这个不平凡的甚至到现在都还未正眼看他的女子施加给他的无形压力。是啊!他的确很想杀了这个令他蒙受羞辱的女人,可真要他拔剑为何又会这般心虚呢?难道他真是窝囊到连个小女子都怕吗?他猛地趴下来把头埋进河里,过了好一阵,他才彻底清醒,他告诉自己他不怕,这个女人让他拔剑简直是自寻死路。
宝剑终于出鞘了。
只听一声剑鸣,寒光就已映在叶秋池白皙的脸上,剑风让她的青丝飘飞起来,衣袖也都卷作一团,但她好像并未察觉似的,依旧弹自己的琴,直到锋利的剑尖刺到她的眉心的时候,才仰身避开,左手一撑就已飞开数尺,而剑的主人此刻还没出第二招。琴声绝,叶秋池这才睁开双眼,尊重了一下对手,只见蔺孤鸿手上使得是难得一见的六合玄铁所铸的宝剑,刚才那奋力一击,他已出了全力,但却被叶秋池轻松躲过,再见她这般轻慢的态度,不免烦躁起来。?“练武之人最忌心浮气躁,你心里越急,漏洞就会越多,输得也就越快。我敢打赌,你在我手上走不过十招。”叶秋池顶多不过双十年纪,说起话来却尽充老字辈,而且完全不把蔺孤鸿的武功放在眼里。?“那你就看看我到底走不走得过十招?”蔺孤鸿赌气似地抽回剑,飞身跟了几步,又出一招“浪里追花”,直挽出一圈剑的漩涡,想把叶秋池深深卷进去,然后绞成肉片。
“看来我真是惹恼了你呢!竟然让你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叶秋池鬼魅般地出现在蔺孤鸿的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见绝招无用,蔺孤鸿着急起来,准备再进攻的时候,叶秋池已经强占了先机,只见她十指玄扣在琴弦上,再放手时,就闻“崩、崩、崩”的几声脆响,琴弦之上便有数条光刃朝蔺孤鸿飞刮过来。蔺孤鸿挥剑挡开几条,谁知后来光刃越来越密,足封死他上中下三处退路,而手中能阻挡的东西也不过是把剑而已,四肢和身上早就被割得遍体鳞伤,终于招架不住,落入河中,河水顿时泛起一片血红。
谁知蔺孤鸿的意志竟然十分顽强,不知哪来的力气又从水里高高弹起,直到叶秋池的头顶,于是他翻转剑身,想要自上而下贯穿她的天灵盖。眼看就要成功了,叶秋池偏偏能及时闪到了一边,十指纤纤,灵巧异常,只眨眼之间就夺下了蔺孤鸿的宝剑。
叶秋池依旧如先前一样端坐船心,神清气闲,淡定自若,丝毫没有刚刚打斗过的迹象。“我要说的是,你的剑法实在太差了。”叶秋池摇着头道,蔺孤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确他打不过她是事实,“练武之人首先要修心,你的心里都是乱的,如何再跟别人打斗?”叶秋池像是在为蔺孤鸿指点迷津。“我的心里很镇定。”蔺孤鸿强行为自己辩解,“是吗?那为什么这叶小舟摇晃的这么厉害?”蔺孤鸿发现小舟晃动的果然很厉害,但事实上是因为自己的晃动得很厉害,这样舟亦不稳,人更不稳,而叶秋池却像长在舟上一般,随着小舟的摇摆而荡,自身却纹丝不动。他突然发现自己跟这个女子的武功差之十万八千里,他也是第一次得知原来对习武之人来说,内心的修行也是这般重要,亏他一直还自恃武功可堪称二流,却不知只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罢了,殊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由此他开始庆幸自己闯荡江湖以来运气一直都很好,竟然没有遇到一个武功高强又喜欢置人于死地的人,但今天有没那么好运就不得而知了。
“小子,你可愿为洛神宫效力?”叶秋池轻柔地捋着自己的秀发问道。蔺孤鸿不是笨蛋,洛神宫这三个字他也不是没听过,领教了这个黄衣女子的武功,看过她手中稀世的宝琴之后,他也大概猜到了她的身份。“你难道就是……”蔺孤鸿几乎不敢说出她的名字来,因为他怕他说出来后死得更快,他现在只希望自己从没长过舌头,这样他就不会骂她贱女人了。
“我才没那么小气呢!”叶秋池妩媚地朝蔺孤鸿笑道,反而让蔺孤鸿更加不安,要知道一个会杀人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又会杀人又能洞穿别人心事的人。
“其实我跟你相斗这数时,只是想证明一件事.”叶秋池的眼光突然犀利起来,看得蔺孤鸿直淌冷汗。“不知仙子想证明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的剑当真是把绝世好剑啊!”仙子凝视着手中的剑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这让蔺孤鸿的脊梁骨都凉了半截,就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候,剑上的寒光已刺得他睁不开眼,隐约看到仙子持剑劈头盖脸地挥剑朝他斩来,速度惊人,让他来不及躲闪,只是本能的抬起右手去护头。
“啊——”蔺孤鸿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揪心的疼痛让他在舟上翻了好几个滚,差点把小舟带倒,跟着全身剧烈地抽搐起来,殷红的血从断位处汩汩地流淌着,染红了大片的河水。被斩下的右臂就在身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就算拾起来,也不可能再接上。一个剑客失去了右手如同坠入深渊,那是彻底的绝望。
眼前这个女子面无表情,哪怕干净的黄衣衫沾满血迹,任那地上的男子疼得死去活来,不住地翻滚,却都勾不起她的任何情绪,只是淡然道:“这么一把好剑用在你手里,简直就是浪费。你的剑术不会再有什么提升,自然右手也就没什么用处了。左手偷东西,当真是绝妙,很少会有人注意到左手,不如好好练就你偷的本事,我想证明的就是这个。”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尽管疼得近乎昏厥,蔺孤鸿依然还没搞清状况。
“别跟我装蒜,若不是你从赵老爷子的腰间偷得那对班九玉如意,你在瑞字号钱庄的户头里又怎会平白无故地多出一百八十万两银子来?不过能从他身上偷东西,你的本事确实不小?。”仙子一摆长袖,飞身起来,莲足轻点河面,向远处掠去:?“把伤口清理了来栖凤亭见我,我要带你回洛神宫见尊主,你是聪明人,应该不会不来。”
“洛神宫,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能在短短的五年里就迅速崛起了。”蔺孤鸿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