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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个人并不信命,但到了这时候,却也不得不承认,许呈跟这个方汝清,也算有缘。
他挡得住一次,却没挡住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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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安,呈呈来了。”肖蓝敲了敲门,推门进来,他往身后看了一眼,想说什么又最终没说,只是让开了路,让许呈进来。
许呈走进了许司安的办公室里,他看上去很糟糕,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衫,已经有些皱了,脸色很苍白,眼睛红肿,但是人倒还算冷静。
肖蓝不知道这兄弟俩发生了点什么,三年前许呈被从乌檀镇接回来的时候,他人在国外,回来的时候许呈都已经活蹦乱跳上学了。
但他一看许呈这哭得可怜的样子,心就偏了。
“司安,你跟呈呈有事就好好说,”肖蓝看了许司安一眼,面带警告,他又摸了下许呈的头,低声道,“我在隔壁,你有事就喊我。”
许呈有点无力地对着肖蓝笑了下,“我没事,我只是有点事情找我哥。”
许司安从窗边转过了身,也对着肖蓝说道,“你先出去吧,我和许呈两个人待一会儿。”
肖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头放心不下,但是又没办法,最终只能退出去。
偌大的办公室一下子只剩下两个人,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站在窗边。
他们鲜少有如此对立的时候。
谁都知道许呈是许司安捧在手心里的弟弟,要星星不给月亮,而许呈也从来很听他哥的话,从来没真的跟他哥对着干过。
他知道他小时候被绑架给他哥留下了心里阴影,所以他一直,一直顺着他哥的掌控欲,让他哥知道他好好地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没事,他会是个最乖巧的弟弟。
可是现在他们两个相对而站,许呈心里却第一次对他哥有了愤怒与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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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天色已经逐渐昏暗了。
许呈哑着嗓子问,“哥,你应该知道我最近有了喜欢的人了吧?就是我室友,方汝清。”
许司安不置可否,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许呈咬了下嘴唇,看着他哥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头一次觉得他哥这么可恶,“但是有意思的是,我刚刚想起了一些事情,有关于三年前我离家出走的事情。我怎么发现,我好像三年前就和方汝清谈过一次恋爱了呢?”
许司安听到这里,眉头终于皱了一下,但他没像三年前一样,说出“这算什么恋爱,顶多算个错觉”之类的话。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许呈。
“哥,我全想起来了,”许呈也不绕弯子了,他看着自己哥哥,眼睛里又蓄起了眼泪,声音里却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三年前是你把我从乌檀镇带回来的,是你把我绑到车上的。我出了车祸,也是你送我去医院的。我醒来以后,失忆了,还是你……让所有人封口,假装我没有失忆,假装我没有离家出走七天。是不是?你知道方汝清会找我,但是你把所有痕迹都抹掉了,是不是!”
许呈最后接近于怒吼了,他看得出来,他哥脸上连一丝愧疚都没有。
一丝都没有。
他哥亲手把他们分开了三年,可是他哥毫不愧疚。
可他却难过地快死了。
他从想起自己为什么和方汝清分开后,就难过得快死了。
他到底是为什么,会和方汝清走到这一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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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
在乌檀镇最后一天的早晨,他们的三天约定已经过去了,方汝清果然没能溜出他的掌心。
他仗着两个人刚确立了恋爱关系,他胆战心惊跟方汝清坦白了自己用的是假身份证,他根本没有十八岁,他才十六,实属未成年。
方汝清气得要揍他屁股,他却躲在被子里耍无赖,仗着方汝清舍不得动自己,还敢指使方汝清去给他买早饭,他说方汝清把早饭买回来,他就老老实实什么都和方汝清坦白。
方汝清拿他没办法,拎上衣服就出了门。
但他没想到,就是这么片刻的功夫,他哥居然就找到了酒店里,要带他回家。
他反抗了,也恳求了,他说他有了喜欢的人了,是个男孩子,哥你让我等等他。
求你了,我真的喜欢他,你看见他就明白的。
但是许司安听都没听,就让保镖捂住他的嘴,把他塞上了车。
车子很快就离开了酒店。
他本来都要认命了,心里想着他回去以后还会找机会逃跑的,可是偏偏车子开到一条小巷子的时候,他看见了去给他买早饭的方汝清。
方汝清不知道他已经不在酒店里了,他看见方汝清穿着那件黑色外套,手里拎着早饭,步履匆匆地往酒店里赶。
可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也就是那一刻,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挣脱了保镖,慌不择路地推开了车门。
他想喊方汝清,告诉他我在这里。
我叫许呈,我不叫许真。浔城人,今年十六岁,才第一次恋爱,请你多包涵。
可他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他滚下汽车的一刹那,对面来了另一辆黑色的车,那车子看见他的时候就紧急刹车了,但是没完全刹住。
他被撞了出去,竟然没觉得很疼,可是他的脑袋却磕在了路边的石阶上。
冬天的地面太冷了。
他起不来了,他眼睁睁看着方汝清消失了。
他十六岁遇见的初恋,他有很多事都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
可他没有机会说出口了,冬天的巷子太冷了,他的头很疼,他没法去追上方汝清了。
他们就这样分开了。
……
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顾常言的医院里,他失去了最近一周的所有记忆,他只记得自己离家出走去了乌檀镇,可是记忆却在他走下大巴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一个温柔的,帮他治疗的医生告诉他,他是跟哥哥闹脾气出走了,但是刚去乌檀镇就被捉回来了,回来就发烧了,烧得有点严重。但医生他很快就会好的,还给他量身定做了治疗方案和药物。
他很乖,一直很听话地接受治疗,还虚心接受了他哥的教育,保证再也不乱跑了。
然后他关于那七天的事,就再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他忘了自己有过一个爱人。
一个年轻却稳重的十八岁的男孩,还没谈过恋爱,却被他一把拖进了泥沼里。
那个人在乌檀镇的酒店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