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箬话音一落,两人都朝着昭星痕的位置看了看,心中既是骄傲,又是同情。
“三公子,”霖箬清了清嗓子后朗声说到,“事已至此,是谁请我,我心中已经大概有数,不得不去。当然也是希望能自证一个清白,不要牵连家人。所以不必再舞刀弄枪的,我们都会跟你去。只是有些无关的人等,比如影教这些已然觉悟的教民,不如放了他们。”
“霖箬!”瞬莹不知道他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是下意识的出生阻止。经过连番的劫难,栗歆筠对于霖箬的判断倒是深信不疑,拍了拍瞬莹的肩膀,示意她相信霖箬。
昭星痕抬了抬手大声下令到:“把弓箭都收起来。”
转头对霖箬说:“那世子请吧?”
“不急,”霖箬走到了天坑边看着那南暝的切口已经被篆宗的阵法逼成了一个宝石形的结晶,“等到天坑的事情处理妥当,我们都会跟你上路。既然我没有为难你,你也不要为难我们,我们连番劳顿,希望在路上能稍微舒服一些,可以吧?”
“世子想怎么样?”
“第一,我需要一个无关此事的人去顺山城带个口信,让城守带信给我父亲,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妥,还需要些时日,这既没有原因,也没有去处,我相信并不为难,另外托他帮我照顾一个有伤的朋友;第二,我需要车马和食物,特别是芽露,我受了风寒需要调理;第三,与海客渡无关的人,也放他们走。”
“啧……”昭星痕稍微考虑了一下,“使钱的事情不难办,第一件第三件也并不在上方要求不能做的事情范围之内,行吧。”
昭星痕便转身去向兵士们的位置安排霖箬交代的事情了。
之后众人便没有再言语,大家又回到天坑边,火信石催起的柴堆在山风中呼呼作响,仆役正在把柴堆里烹好的茶汤分给影教逃出来的难民。一旁的银丝碳坑里,炭火也被吹得泛着炽烈的红光,上面的架着的水壶还在喷着白烟,可霖箬等人已经不想再品这搅了一壶烂粥般心思的茶。
不出一刻,天坑中法术在凭犀子带头收攻后也渐渐窒息下来,那个被梵使打开的缺口,现在已经缩成了一个浓黑色的小点,在霖箬的位置已经看不清他的形状,只觉得它像一个浮在祭坛上的黑色珍珠。
凭犀子走向祭坛双手各持一张化相符,上下相合,那黑色的小点便如同得了牵引般悬停在他的两手之中。篆宗各人有催动起翔空壁,极快的飞到了霖箬他们所站的位置。
刚刚站定吴观边敏锐的察觉了那些三十步意外的兵士,边开口问到:“那都是什么人?”
霖箬笑嘻嘻的说:“那是顺山城的兵士来接应的。顺便我父亲还想请瞬莹和阳宗先生去府上一叙。算是邦交,所以未曾请你,我想你有伤,不如先随凭犀尊者回去休养一段时间。我们再来找你。”
“世子,”凭犀子走到他跟前,双手中是一个浮动着的浓黑的八面体,“事情已经处理妥当。”
此刻远处已经渐渐传来车马的响动。流羽营的兵士们分列脸庞,让开一条通路,那马车行至火堆一旁停了下来。
霖箬点了点头:“好的,我会告诉我父亲。另外敢问尊者,这个还剩下的东西有害吗?”
凭犀子思考了一下,面有难色:“南暝的开口本就不易关闭,这个东西我把它叫做‘墟’,是没有办法处理的裂口,只能压制住。”
“有隐患吗?”霖箬问到。
凭犀子点了点头:“但是如果把它带回去严加看管,应该无恙,因为北断山里还有一个。它的机理影响,现在我尚不十分清楚,只能回去加快研究。”
“一定多加小心,看看有没有根治之法。另外我想让您给吴观疗伤一段时间,我知道带剑宗的人去北断山并不方便,这有可能会泄露你们的防务,所以不妨就在顺山给他找一个落脚点。让道远跟着我,彼此有个联络。”
“好的。”凭犀子想了想,这样一来不如说彼此都多一重心安。
“这些人应该和海客渡无关了吧?”昭星痕问到。
霖箬走到吴观身前,背过去面对昭星痕,用脚后跟轻轻压了压吴观的脚:“是的,这些人和那边白色麻衣的影教难民都是无关的人了。”
看着那辆马车,马车的来路已经被夜幕所遮蔽,一片漆黑,不辨去处,幽暗曲折,如同暗夜深海,无边无涯。
他用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才渐渐定了下来。
前路为何?去路未卜。即便如此,自己也只能踏上这两看不清去处的马车。当他路过苏雯身边的时候,他取下了腰间的挂坠,交到苏雯的手上,说到:“希望下次再来顺山的时候,看到这里这个山坳里已经满是良田,人人安居,家家乐业。我相信苏雯你可以做到。如果需要什么帮助,就拿着挂坠去临墨找我,我一定会在那里等你。”
“下山的路太黑了,要不要我差人给你们做一些火把。”此时的苏雯总想做点什么来回报他。
霖箬摇了摇头:“不用了,如果我们趁黑上路能让影祭城快点改个亮堂一点的名字的话,也是值的的。”
霖箬心里明白如果追查的人是啻天,那么这些人牵连的越少,脱身的可能性便越大。
说完他便带头上了马车,霖忆、栗歆筠和瞬莹道远也紧跟其后。昭星痕跨上马背,一行行伍便在那匹白马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朝着黑夜开去。
苏雯的眼睛的眼前仿佛看到了这一切,她寻着人马方向带着影教的众人缓缓跟了许久,最后停在了一个台地上。
“坛主,这四周黑漆漆的,连路都看不清。世子他们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
“看不见?我可比任何时候都看得清楚。如果天下掌握权势的人都愿意让自己孤身行走于未知的黑暗中。那对于我们来说有没有眼睛,有没有光亮都没有区别。因为我们再也不会看到黑暗,只用去相信,去喜乐。好好睡一觉吧,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
“可是我们什么都没了。”那教众看着身后影祭城的废墟说着。
“我说我们什么都有,只因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拥有得更多。”
夜风中,苏雯笑了。在她的眼前,已经是一个稻穗满园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