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王气天命?光宅天下?可笑!可笑!某岂会相信这等无稽之谈,以此神怪之说蛊惑天子耳目呢!”
王助说着,仿佛已不胜酒力,往前一趴,伏到了案上。吉顼连连搓手,急声道:“王兄糊涂啊!这可不是小事,身为人主,最忌惮的就是这种事,从古至今,不管是何等明君英主,但凡对这种消息,都是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的,你怎么……”
王助伏在案上,呼噜声大作。吉顼推了推他,唤道:“贤弟,贤弟?”
王助已然睡得熟了,全无半点知觉,吉顼苦笑一声,站起身来,在房中缓缓踱了几步,终于下定决心,扬声唤道:“来人,扶王御史登榻歇息!”
两个小厮应声走入,见吉顼从墙边架上摘下袍子,忍不住问道:“阿郎不歇息吗?”
吉顼道:“你们先侍候王御史睡下,某去书房处理一桩公事!”吉顼说着,推门而去。
两个小厮费力地拖起王助,把他带拉带抱地弄到榻上,替他脱下靴子,盖上锦被,因为自家阿郎还要回来歇息,两个小厮在桌上留了一盏灯,这才退了出去。
王助侧卧在榻上,呼噜声大作,两个小厮一走,他呼噜不停,一双眼睛却睁了开来,向门口一瞧,诡异地一笑。
他与吉顼相交久矣,深知这位同年的脾气禀性。这位仁兄心思深重,遇事素来不肯行差踏错半步,王助早就知道只要把这个传言告诉他,吉顼就绝不会漠然视之。
武承嗣从同州拖回一条姓来的疯狗,想让它去咬李昭德和杨帆。但是这条疯狗已经威风不再,得让它重新成为皇帝器重的看家狗,才有资格同李昭德和杨帆叫板,所以武承嗣用了一个最有效的办法来让皇帝姑母重新器重这条疯狗。
他知道姑母最猜忌的事是什么:谋反!他要做文章,只能从这个题目上下手。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自南疆土蛮被御史台众酷吏以谋反为名险些真个逼反以后,皇帝对于谋反一说已经开始谨慎和警惕了,已经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随意捏造个谋反的罪名,就真的掀起一场动荡。他需要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确实有人谋反,至少这一次必须要有证据。
于是,他请一直在家帮他炼制“回春丹”的张真人出手,蛊惑崇信相术风水的箕州刺史刘思礼,再和被蛊惑的刘思礼一起忽悠洛州录事参军綦连耀。綦连耀见了张道人“神乎其神的相术”,又见职位远在他之上的刘思礼对他毕恭毕敬,真个把他当成了真龙天子,竟也开始相信自己是真龙之命,开始暗中筹备,以待女皇驾崩、天下大乱!
事已至此,武承嗣已是万事俱备,但他还担心会有什么疏漏,一旦追查起来,若是查到他的头上,使他失去与武三思争夺皇嗣的资格,那就得不偿失了。
即便没有追查到他的身上,若是因此使他在朝廷上有限的势力受到折损也舍不得,所以这个举报人绝不可以是他的人。
王助和王勒两兄弟都是武承嗣的人,武承嗣给王助的使命就是找到一个和武承嗣的派系没有关系、又有资格举报谋反的人来揭发这件事,于是,他出京了,他选择的就是同年好友吉顼。吉顼远在长安,这件事一旦暴发,无论如何也不致于被人联系到洛阳的魏王。
于武承嗣而言,这是他一生中少有的一件杰作:目光深远、计划周详、行事谨密,可谓天衣无缝。只是,京中局势变幻莫测,他也没有想到,来俊臣那条疯狗还没有被放出去,李昭德就倒了,紧接着杨帆也倒了。
如今李昭德先是贬为县尉、又被流放岭南,出京没有多远,还在大雪中艰难跋涉,又被皇帝一道恩旨调回来,蹲在御史台,和那些曾被他呼来喝去如门下走狗的御史们做了同僚。而杨帆则被发配龙门,替皇帝看浴池、养马种菜去了。
信息的不同步,使得刚刚赶到长安的王助,根本不知道京城最新的变化,他可没有独孤世家那种快捷迅速的消息渠道,他现在仍然在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武承嗣交给他的使命,把这个一旦传出去,就会在朝堂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消息传了出去。
一场腥风血雨马上又来了,不过,终武周一朝,朝堂上的腥风血雨几乎就从来都没断过,或许那些在刀尖上追求着权力与富贵的官员们早就习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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