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里的一浊和尚,他赶去的时候,一浊和尚正在禅房里边念《道德经》。
信仰这东西,一旦深入一个人的思想,实在不容易改变。一浊和尚现在酒也喝了,肉也吃了,虽然不再是一观之长,但是日子实比以前要好上百倍,可他依旧信仰他的老君爷爷。
看到杨帆,一浊很是高兴,拉着他聊了半天,杨帆到白马寺来,本意不过是有个见证,证明他在这里出现过,与一浊聊了一阵,杨帆便告辞离去,他没有去自己的那幢宅子,而是直接去了天宫寺。
杨帆随着人群上香、礼拜,然后信步游逛,来到了天宫寺后院。他上一次去苗神客的宅子,已经知道它在天宫寺的大概位置,当杨帆逛到天宫寺后院藏经阁附近时,游人已经渐渐稀少。
藏经阁与山墙之间有一人多宽的一道缝隙,入口处有些便溺的痕迹,杨帆以手掩腹,四下张望了两眼,做出要找地方方便的样子,闪进了那道入口,双手一撑,手脚并用,就像一只八脚蜘蛛似的,迅捷无比地爬到了近三丈高的院墙上。
翻过墙头,落脚处正是苗神客府邸的前院。院中同他上次来时一样,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杨帆拍拍手上的尘土,按照他上次来的路线,向第二进院走去。
“先生,弟子写好了!”
第二进院后院树荫下,一个面容清瞿的老人仰面躺在一张藤椅上假寐,旁边放着一张矮书桌,杜闲趴在桌上写好一篇字,兴致勃勃地抬起头说道。
“哦?拿来与为师看看!”
老人直起腰来,身下那张破旧的藤椅发出吱吱嘎嘎的一阵声响。
“呵呵,不错,不错!”
老人捋着花白的胡须,颔首微笑:“我朝书法大家,以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三人最是了得,欧阳书法字体劲险刻厉,于平正中见险绝。虞氏书法外柔内刚,圆融遒丽。褚氏书法丰艳流畅,变化多姿。
三人各有所长,为师教你的书法,就是融合了褚氏和欧阳氏的书法所长。你这孩子悟性不错,虽然字体还嫌稚嫩,已经有些掌握了其中神韵。很好,为师准你歇息一会儿,唔……先去给为师倒杯水来。”
杜闲嘻嘻笑道:“先生不是常说天宫寺元书长老送你的那个什么茶饮提神醒脑,还特别解渴么?要不要弟子给您煮碗茶汤喝?”
老人呵呵一笑,道:“啊!你不提我倒忘了,那茶饮初喝味道怪怪的,不过细细品来,味道确实不错,好吧,你去煮碗茶汤来吧,小心着些,生火时莫要烫着了。”
“嗳!”
杜闲答应一声,兴冲冲地跑去。
老人望着杜闲的背影,微微地笑了一下,刚刚重新躺倒,身子忽然一僵。
他躺下身子,阖拢眼睛的刹那,似乎瞟见一个人影鬼魅般地掠现到了自己面前。
“是幻觉么?”
老人眼皮动了一下,却没有张开,但他的身子已经在倾起,躺椅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缓慢而悠长的“吱嘎”声,他的身子仰起到一个角度,还不足以让他坐直,只是双足踏到了地面,他的身子便停住了,一双浑浊的老眼缓缓地张开……
老人缓缓张开眼睛,入眼先是一双棕色的短勒乌皮靴,靴头是尖的,微微上翘上钩。然后是一条束腿戎裤,上身是短胯袍,袍襟只到胯部,腰间束着皮带和半月形的抱肚,这是一个军人的打扮!
老人一寸寸地往上看着,身形也随之一寸寸地挺直,藤椅继续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当他完全坐直的时候,吱嘎声停下了,他的目光停在杨帆的脸上,然后再移向他的头顶。他的头发整齐地束着,头戴折上巾,外面还包了一块红色的罗帕。
这是一个很英俊的年轻人,但他的模样很陌生,老人确信自己根本不认得他。
杨帆也在看着面前的这个老人,他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老先生,他的衣着朴素,连脸上的皱纹都透着一种平静与详和,杨帆很难把这样一个慈祥的老人和那个干出屠村血案的残忍凶手联系起来。
可是眼前这位老人,就是苗神客!
忠、奸、善、恶,如果能从容貌上就很清楚地分辨出来,自古以来,朝堂之上哪还来的那许多奸邪!
杨帆耳边,依稀回荡起杨明笙临终如同诅咒般的狂呼:“苗神客、丘神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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