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先行离开。
严破岑假笑:“那老夫就不留二位了。来人,送客。”
出了惠民局,沈冰妍暂时不想回驿站,让靳仄缕带她随意走走。
靳仄缕对这一带轻车熟路,两人走过两个十字街口,看到东北角有一片青瓦宅院。
宅院门口突然伸出了一个小姑娘,她笑脸盈盈,招呼着二人:“二位姐姐真好看!是路经此地吧!要不要进来喝口水?”
靳仄缕本就心烦,此时这个小姑娘的笑意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于是爽快答应,拉着沈冰妍进去了。
斜越街北口,马车自此处缓行。
靳仄缕从被人点穴蒙上眼捆住手脚到被人硬塞上马车,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脑门生出虚汗,感觉到身边坐了人,连忙开口急问:“沈冰妍,是你吗?”
只听旁边有人轻笑:“嗯,是我。”
“你还好吧?”
“嗯,不用担心。”
听到沈冰妍的回答,她松了一口气。自从被蒙上眼,她就害怕有人会对沈冰妍动手,还好。
靳仄缕不禁疑问:“你怎么如此淡定?”
沈冰妍不语。
她其实也有些心慌的,不知被带往何处,也不知等待她们的将会是什么。这种完全失控的滋味并不好受。
她离开途留榭时留给杜谦琛的信里只提到自己去惠民局了,也不知他能不能寻到她们。
怪自己,只推测到了惠民局不敢对她们下手,没承想在离开途中遭人暗算。
靳仄缕忍不住抱怨:“这个严破岑真是狗胆包天,竟敢对我们动手!”
“不是他。”沈冰妍说。
靳仄缕不信:“不是他还有谁?”
“也许……他是受人指使。”
“说清楚些。”
沈冰妍被蒙住的眼有些酸痛,可她动弹不得,敛神答道:“假药一事只是个引子,这里面可能大有文章。”
“每次都只说一半,算了,等我冲破穴道后,自然能看到是哪个龟孙暗算我们。”
“不是那个女孩吗?”沈冰妍笑她。
靳仄缕抽了抽嘴角:“哼,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幕后黑手。”
沈冰妍突然想到什么,急言:“不准自己冲破穴道,你听见没有!”
靳仄缕愣了愣,呆呆问:“为何?”
“你先听我的,安分下来,我再好好跟你说。”
靳仄缕:“……,好。”
她停止运气,郁郁出声:“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不要告诉我,只是因为你不能摆脱束缚,心里不平衡。”
沈冰妍哭笑不得,提示她:“对方点的是之挲穴,一旦自行冲破穴道,会因血脉倒流而元气大损。”
靳仄缕出言讥讽:“既然你什么都知道,怎么也没预料到那严破岑竟然早有防备,害我们白跑一趟不说,还被人暗算?”
沈冰妍:“……”
她还是耐下心解释:“还是有收获的。”
“什么收获?知道还有幕后黑手?这倒勉强算是收获,但代价有点大啊。”
“靳姑娘果然敏慧。”
靳仄缕:“……”
马车颠簸,外面驾车的人一言不发。
靳仄缕突然叹息:“那严老儿肯定是因为杜谦琛的拜帖才有所警觉,把药材换回真的。现在证据也没有,自身也难保。哎……”
沈冰妍不由轻笑,严破岑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这丫头却称他为老儿。
她开口:“就是想让他有警觉才送去拜帖。”
“你说什么?你故意的?有病吧!”
正当沈冰妍要解释给她听时,只听靳仄缕突然压低声音,道:“先别说,隔帘有耳。”
沈冰妍摇头,说:“不必。他们比你清楚许多。”
“什么意思嘛!”
沈冰妍还是向她解释:“我原本猜测,假药一事,是采购司出了贪财之人,可能与整个惠民局无关。所以为了证实我的想法,送去了拜帖,若掌局不知情,我们也可趁此机会借掌局之手来惩戒采购司王司计;若药被换回正常,那就说明掌局知情。如此,就算亮出我的身份,借我父母的光,他也只是不敢对我动手,我们也奈何不了他。但他既有问题,那我们前去试探,必能有所收获。即使没有,也能给他一个警醒,让他短时间内不敢再放肆;毕竟,我总归是要离开的。”
靳仄缕怔了片刻,她提起自己的父母,声音很平和,就不知她心里是不是也一样平静。
不闻靳仄缕出声,她想着此刻仄缕应该是愣怔的神态,她不由心中泛起兴趣,想逗一逗仄缕:“你不就发现了问题吗?”
靳仄缕此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
沈冰妍道:“你进门后有一瞬蹲下身,用手指在回廊的木地板上蹭了蹭,指肚上沾了些青白色的粉尘。这就是你的发现啊。”
靳仄缕不免有些自豪:“没错,那不是灰尘,而是石屑。掌局府内并无类似材质,应该是外人走进来鞋底带入的。毫无疑问,这里一定有人来过。”
沈冰妍:“靳姑娘好眼力。”
外间突然传来一阵轻笑,声音微凉,清脆入耳。
靳仄缕有些羞恼:“咱们商量一件事,行吗?”
“你说。”
“能不能别人身攻击?”
沈冰妍虽然看不到,但她说此话咬牙切齿的感觉很是明显,想象的到。
见沈冰妍不语,她解释:“就是别夸我。”
沈冰妍:“……”
沉默半晌。
靳仄缕还是忿忿不平:“难道就让那严老儿逍遥法外?”
“不可能。越是忍让,越是倒行逆施。”沈冰妍的声音轻飘飘,但似是自带重量。
院中的花,比之赣州将军府的茶花,花期要晚些。
正是晚樱玉兰之类斗艳的时节,满院锦绣的花团,看着就挺喜人。这一派大好的光景,却并未将沈冰妍的忧虑减少半厘。
她终是看着对面安坐的青年,开口问:“民女冒昧,还望殿下能告知民女,另一位姑娘被带到何处了?”
下了马车,被解开穴道。沈冰妍被带到一处水榭楼亭,取下眼罩。
那人约莫二十出头,神采奕奕,沈冰妍没见过他。
不言。
那人问沈冰妍:“想知道为何将你带到此处吗?”
沈冰妍反问:“猜中了能放了我们吗?”
那人愣了愣,才说:“不能。”
依旧是沉默。
他又问:“知道此处是何地吗?”
沈冰妍依旧反问:“猜中了能放了我们吗?”
那人脸色沉了沉,才干涩道:“不能,但你可以见到一个人。”
沈冰妍笑了。
她之所以如此得寸进尺,不过是由这些带走自己和靳仄缕的人一举一动推测出来的。他们将自己和仄缕带走,却除了点穴和蒙眼,没有任何越矩行为,甚至她能感到这些人对自己是礼待的。
“泾阳城外,兴虚寺内净安堂。”
闻言,那人退下。
一炷香后,另一个青年步履涵涵,闲庭信步,行至楼亭石案前,落座于沈冰妍对面。
沈冰妍眉眼一闪,原来是他——郭燮涟。
他修长指腹搭在青瓷茶盏上,橘色柔光下,连指尖都闪着光。平淡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沈冰妍佩在腰间的玉珏,缓缓移上去,看到她微怒的脸颊。
“怎么猜中居于何处的?”他问。
她答:“眼不明,心自明。”
郭燮涟笑了:“具体。”
沈冰妍平静地将目光移开,落入一旁的茶花中,慢慢地答:“方向和距离是可以心算的。马车自斜越街北起,一路西行;入封门,拐去尹度巷口,过驿站,横穿三条乡街,直抵管道,然后南行,从距离算,应该过了齐川寨出了泾阳,再往南走,只能是城郊的寺庙,而只一座可如此金碧精致。”
他点了点头,赞许道:“沈姑娘果然心思细腻。”
她才不会告诉他,她曾来过此地。
沈冰妍开口复问:“那姑娘究竟身在何处?她与此事无关。”
郭燮涟并未言语,只是将茶盏放下,举起一旁放置的酒杯,晃了晃,才不徐不慢,道:“她无事。”又补充:“她在远安堂休息。”
沈冰妍放下了心,恍若方回过神来,她的脸上缓缓地牵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虽不自然,却明晃晃。
她客气疏离地开口:“民女沈冰妍,见过殿下。不知殿下在此,若有怠慢,还请见谅。”
郭燮涟点了点头,算是承下她无甚诚意的请安。将酒杯提了提,正要入口。
沈冰妍忽然说:“喝酒伤胃,殿下还是饮茶吧。”
说完就有些后悔,他饮什么,与她何关?
郭燮涟愣了一瞬。茶树清香逐风而来,他抬起眼帘,拿起一只瓷壶,慢悠悠地:“要想喝到好茶,这第一道水,必须烧至最滚。先把杯子涮净,这样茶叶尽数舒展开来;再加入第二泡水,第二次泡的茶叶,碧绿纯清,再无涩哭之意。”
他手上动作未停,沈冰妍不由慌神。
一如初见。
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
不过,他们都已错过了望云雪缭绕,踏世间美好的机会。
见对面那青年静静看着自己,还抬手给自己续了杯热茶,沈冰妍只好回神开口:“这茶如此沏法,倒是如兰幽香。”
郭燮涟突然转移话题:“听人说,为了防止恶疾蔓延,泾阳已封城门,此时,你还能带药过去,解救危机,实属不易。”
沈冰妍低眉:“我没做什么。”
他笑:“继发善念,即是功德。”
沈冰妍忽然不想知道他为何会身处此地,也不关心他为何将她与靳仄缕带走,她只想离开,不想面对。
她问:“殿下若无要事,可否容民女与靳姑娘一同退下?”
郭燮涟看着她,静静地。
她方才回应还算是进退得宜,此时却是真的失了耐心。
他挑眉一笑:“可以。”
得失离散,总归又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