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有如蘸了墨水的毛笔在清水中搅拌过,淡灰色的丝烟流云笼罩整片天际。
卷起的白色浪花拍打在海岸边南坡下嶙峋的怪石之上,一次又一次,如低吼的雷鸣声一样沉闷,没有了以往巨浪拍岸的惊骇怒啸。
山坡上杂草随着微风朝着墓穴方向泛起了一浪一浪湛绿色的波澜,早已挖好的墓穴之上,被手腕粗细的莽绳吊着的黑漆棺椁正在被缓缓放下。
墓穴前所立的石碑上没有刻上一个字,这也是为了尊重死者的临终遗愿:
她不想让那个人找到自己...
就这样,她静静的躺在棺木内,安详的闭上了双眼,放下了对他的无限眷恋和思念,她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但她还是庆幸自己抓住了短暂的幸福...
右手衣袖内的手腕处散发出一道绿幽幽的荧光,使得完全封闭的棺椁内部有了些诡异的光亮,无底的漆黑被驱散了。
那是一枚墨绿色的夜光玉环,非常尊贵罕见,玉环的内侧刻有两个字:
待吾...
纤长微翘的睫毛本该随着她的心跳一同静止,在碧绿幽暗的光芒隐射之下,却在棺椁的内壁倒影之上清晰的看到:
那睫毛像是挑起窗前薄纱卷帘一样,她微闭的双眸瞬间睁开了...
琉茵猛然坐起身,纤长睫毛下的瞳孔几乎放大到了极限,惊魂稳定的她接连喘着粗气,几缕凌乱的发丝被渗出的冷汗黏在额头之上,面部的几乎开始急剧麻痹、收缩。
淡薄孤冷的月光透过半敞开的轩窗静悄悄的钻了进来,匀称的洒在了采萍那圆润饱满的脸颊之上,方才正是因为她的鼾声才让琉茵从梦境之中拉了出来...
不,确切的说,是因为她踢被子时一脚蹬在了琉茵的小腿之上...
她以为自己被关在那透不进半点空气的黑色空间之中,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原来身处内侍房的寝室之中...
想到这里,她长嘘一口气之余伸手轻轻按住了自己的额头之上稍稍缓了缓,然后再低头看了看睡在自己右侧的采萍正伸手挠着自己的腮帮子,嘴里还“啪嗒啪嗒”的发出咀嚼声,还露出了憨傻的笑容。
“真羡慕你,看来一定做了个好梦...”
笑着自言自语之余,琉茵伸手将被采萍蹬掉的被子重新帮她盖好...
“做噩梦了吗?”
忽然间,她的左肩出现了一只手,让她吓得战栗起来。
回头一看,她才稍稍松了口气,因为拍她肩膀的不是别人,正是与自己一同在崇训宫服侍太后娘娘的采女:兰芝...
她缓过气儿来了,兰芝倒是被她过度的反应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你?”
说话间,兰芝发现自己的手上一股温湿感,再一摸琉茵的后背,不禁挑起了眉尖:
“唉哟,你身上都湿透了...”
若不是兰芝提醒,琉茵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因噩梦所渗出的冷汗,已经将一身白色亵衣浸湿成了半透明色,整个吸在了自己的背部,那如雪肌肤若隐若现...
“快换了吧,要不该着凉了...”
兰芝赶紧起身给琉茵去拿更换的衣物,琉茵的意识却还没有从梦境中完全回到现实。
而她之所以反应如此之大,是因为她很清楚:
那根本就不是梦,而是自己切切实实经历过的回忆...
不想再去面对的回忆...
天刚入秋,整个天薇城就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薄纱,成了银装素裹的新面貌。
打着呵欠将轩窗推开的采萍,看到了窗外草坪上笼罩着一层半透明的白纱,立刻面露惊奇之色的对身后正在叠被子的琉茵招收道:
“琉茵,快来看呐,外面下雪了呢!”
腾不开手的琉茵一面低头叠被,一面笑着回应道:
“这才九月,怎么会下雪呢?”
这时兰芝凑到了窗边向外看去,随即伸手拍了拍采萍的脑瓜:
“平时只顾着吃吃吃,把脑子都吃傻了,这明明只是霜而已...”
采萍定睛一看:
“可不是嘛...”
不过她更在意的是兰芝方才对自己的揶揄,那对不大的杏眼比起宽圆的脸庞来说多少有些比例不调,但是瞪起人来却显得格外聚光:
“你怎么总是拿我吃饭来说事儿啊?”
说着,两人开始在屋内嬉戏打闹起来,对这些早就见怪不怪的琉茵只是低头笑笑。
她走到了窗边,看着窗檐旁不远处那早就枯叶掉光的桑树枝头,居然盛开着晶莹剔透的霜花,格外冷艳、美丽。
琉茵缓缓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可是当她的指尖一碰到霜花,体感所产生的热度便让霜花晶体失了原本的形态,很快就融化消失了...
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琉茵,时辰差不多了。”
闻声回眸,采萍和兰芝已站在门口催促她了。
“来了...”
她浅然一笑,收回了指尖还沾着冰冷化霜的右手,并将轩窗缓缓关上,随后朝着大门走去...
朝阳初升,东山露白,云霞皆染,银霜渐化。
负责净扫的内监和采女们开始在宫内忙活起来,琉茵和兰芝三人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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