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家忙着准备高考的时候,宁萱的后脖颈上不幸长了个东西,表面上看有些红肿,一碰就疼。而宁萱的妈妈抑郁之后,每天离不开药物,一次要吃两三种药,一瓶就要一百多,大概也就能维持一个多月。
她爸爸的手套厂在宣告经营失败以后,一开始还出出差到处向经销商讨要尾款钱,后来逐渐发现钱没要到,差旅费倒是垫了不少,甚至最后都拿不出出差的钱;再后来他就跟宁萱的爷爷当年那样每天在自家院前院后溜达,要么钓钓鱼,要么打打麻将……
钓鱼倒还好,晚上还可以给一家三口打打牙祭;但他如果坐到麻将桌上,无论躲在哪个犄角旮旯,只要被宁萱妈妈找到,准会被骂个狗血淋头,连带着喊他打麻将的村民也一起骂,就差冲上去掀桌子拍板凳了。宁萱的爸爸在这一天天的吵嚷声中,消磨了脸皮,也丢了魂魄。这个男人的脊梁骨已经彻底被压垮,不复当年的志气,一转身变成了村里少有的游手好闲者中的一员。
宁萱的妈妈凭着头脑清醒时候的本能,没舍得带宁萱去县城正规大医院,而是骑自行车驼着宁萱来到隔壁村上一个老郎中那给看了。老郎中家中三层大别墅,装潢得比较朴素,一进院门就看见好多品种的花卉在初夏的阳光下被晒得蔫头搭脑,堂屋旁边开了个小房间做诊室,老远就能闻见浓浓的药材味,好闻且醒脑。
宁萱觉得自己大概还是可以相信这个所谓的老郎中的,毕竟诊室的墙壁上挂着好几幅红彤彤的锦旗。老郎中年纪的确很大,头发全白了,宁萱她们过去的时候,他还正在午睡,他孙子见有问诊的上门这才叫醒了他。老人很热情,午睡被打扰也不在乎,圆乎乎的脸上有如返老还童似的白里透红,几乎看不到皱纹。
他笑眯眯地问了宁萱几个问题,摸摸脖颈后硬邦邦的肿块,跟宁萱妈妈说:“没什么大碍,这在我们农村就叫窦口,夏天到了,由身体里面不能发出去的的毒气引起的,贴几张膏药,喝几副中药就好了。”
宁萱妈妈闻言舒了一口气,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了三十几元钱,拎了备用药膏还有现抓的几副中药,跟老郎中道了谢,先将宁萱送回学校,自己又马不停蹄往家赶。
老郎中抓的这几副药里还少了一味蒲公英,因为基本来看病的都是乡下人,通常家前屋后多少都会长一些这种多浆的黄花野草药,于是他也就没有必要常备在自家药房,用当地人现采现摘的药效会更好。
长窦口那几天,宁萱妈妈每天赶在学校食堂晚饭结束后,将在家熬好的中药用暖水瓶灌好了带去宿舍,没错是用暖水瓶装的中药!因为她妈妈真的舍不得特意买个保温瓶,她觉得暖水瓶也挺好,既保温,容量还大,送一次,足够宁萱喝到第二天。
好在同宿舍的女孩子们都处于备战高考的紧张状态,一时间竟也没人注意到用暖水瓶装中药有什么不对劲。以至于,宁萱每次饭后从暖水瓶里给自己倒上一大碗黑滋滋中药的时候,都有种行将就义的凛然气概,苦到难以描述的药物,在倒计时的那段日子里,被宁萱在精神上赋予了特别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