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不斜视,没有抖腿,眼神也没有躲闪,呼吸也十分均匀。
从这几点就看得出来,他一点也没有感到紧张和害怕。
无论是张洵还是缘时铭,他们都是审讯的老手,所谓是经验老到。
不开口,也算是一种无声的审讯,这是一种审讯手段,“引而不发”。
为的,就是让被审讯者感到压力,率先开口,由被动转而主动。
可面对方世军,倒是这两个人优先感受到了压力。
毕竟在心理层面上,由于方哲的关系,他们就已经落了下风。
“姓名。”
张洵打破了沉默,先开了口。
“方世军。”
“性别。”
“男。”
“年龄。”
“43岁。”
“籍贯。”
“江右城大昌市。”
“职业。”
“个体工商户。”
“具体点。”
“屠夫。”
“再具体点。”
“大德发购物中心,23号自营肉铺摊位,杀猪卖肉。”
询问到这里,暂停了,张洵皱着眉头又仔细盯着方世军,而方世军依旧面不改色。
其实刚刚询问的问题,资料里都会有,但问,也是一种手段。
一般会有几种类型的回答,有那种不耐烦的,也有那种添油加醋的,无论是哪种,都会潜移默化的代入某种性格特征。
比如不配合的,回答一两个这种问题后,就会直接说“资料里不是有嘛?你抓我你还会不知道?”
亦或者添油加醋,会一口气把自己的资料全部说出来。
像这类人性格,有点偏向表演型人格,他们或暴躁偏激,或虚伪狡诈,但利用旁敲侧击的方法,总能抽丝剥茧慢慢套路的询问下去。
口子也就会越扯越大。
当然,也有不配合的,要么不开口,要么反问。
失控者,就是某种心理疾病的极度演化,根据性格再组织询问手段,往往会一击中的。
但像方世军这种很配合,犹如提线木偶般你问什么就答什么,多的不说一句,也不少说,就很棘手。
因为单从询问上,你很难找出破绽,也很难推断出对方的具体性格,犹如击打着棉花,无从下力。
询问人,换成了缘时铭。
他故作轻松,脸带笑意的看着方世军道:“你好啊伯父,初次见面,我姓缘,是方哲的好朋友,他有跟你提到过我嘛?”
“你好,没有。”
哪怕是听到方哲的名字,方世军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变化,回答依旧很机械。
缘时铭眯起了双眼,又道:“伯父,方哲是在我们处理局任职,你清楚这点嘛?”
方世军摇了摇头:“不清楚。”
听到这个回答,缘时铭立马很隐秘的在桌子下,伸出脚轻轻踢了一下张洵的脚,张洵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表示自己明白。
这两个人都清楚,方世军说谎了,因为询问到现在,这是方世军第一次在回答的时候,配合上了身体动作。
越这样做,越说明方世军其实是知道方哲在处理局任职,之所以摇头,是他潜意识上的举动,用来印证自己的谎言。
缘时铭身子微微前倾:“伯父,你真的不知道方哲是在我们异常犯罪处理局任职?”
方世军迟疑了几秒,道:“其实我知道。”
“。。。”
询问又暂时中止了,缘时铭瞄了一眼张洵,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开始怀疑,方世军前几秒的摇头,是否是故意的。
“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知道。”
“那一开始问你的时候,你摇头说不知道。”
“因为一开始确实不知道,后来知道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跟踪他了。”
看着方世军面无表情的样子,缘时铭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伯父,麻烦你配合点,别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请你主动说得具体点,我们都是方哲的朋友,我们是想帮他,也想帮你。你现在是他唯一的亲人,出了这种事,你考虑过他的感受?”
缘时铭是想打感情牌,但激动也确实是真的激动。
张洵伸手拉了拉缘时铭,缘时铭这才坐下。
等到缘时铭坐下,方世军才缓缓开口:“我很配合,说得也足够具体。至于方哲,我的事和他无关,他并不知情。”
“啪!”
缘时铭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声音有些提高:“你说不知情就不知情?我们处理局对于这种事一向严苛,他甚至会因为和你的关系,以及你犯下的案子,一起被收容!”
方世军双眼直勾勾的看着缘时铭,慢慢悠悠吐出一字:“哦。”
“你!”
缘时铭激动的又要站起身子,但这次被张洵拦住了。
张洵疑惑的看向方世军:“你好像根本不在意方哲,不在意他的感受,也不在意他会被你连累。”
方世军的双眼又与张洵对视上,道:“对。”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可是我看过档案,你在方哲家里出事,他的母亲因为精神病被送到医院后,是你从江右城赶到海西城,照顾着他的生活起居,如果你不在意他,压根没必要管他的死活才对。”
“为了他的房子。”
“那是自建房,没有房产证,只有地契,并且到目前也都是方哲的名下,你并没有更改过。”
“我在等拆迁。”
“嗯,这个理由合理,但为什么你到现在都没有杀他。如果你是为了房子,一开始就杀了他,根据法律,房子早就会过户到你的名下。”
张洵与方世军四目相对,等待着回答。
方世军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种病态的笑容,这种笑容张洵和缘时铭已经屡见不鲜了。
这是一种变态杀人狂的笑容,也是极度危险的失控者会露出来的笑容。
只见方世军带着笑脸,缓缓道:“我想动手好几次了,可惜都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