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情十分认真:“没关系,能回忆起什么通通说出来,有多少说多少,麻烦你了!”
他自然不在意能知道多少线索,只要有就行。这就像是在荒漠中找了十几年的水源,最后刨开沙子发现仅剩下一滴水,那也是欢喜的。
毕竟,有,就代表有希望,往往一件事一直看不到希望,才是最让人绝望的事情。
林老师皱着眉头仔细回想起当初的一幕幕,缓缓开口:“我记得,方美娟好像是因为犯了事,然后得了失心疯,被安排在我们医院关押治疗。她和其他病人都不太一样,她很安静,也很配合,没有任何暴力倾向,所以负责她的医生和护士都挺喜欢她的,也很照顾她。”
“说实话,我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不单单是因为她是我接手的最后一名病人,而是她很特别。第一次接触到她,我甚至怀疑她并没有精神病,因为她的双眼很有神,并不像其他病患那样双眼无神或者涣散。不过她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得可怕,我照顾她的三天里,她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也没有表情,就安安静静坐在那里,饭端来了,就自己夹菜吃,也不需要人喂,渴了就自己倒水,按时给她的药,接过就乖乖吃掉,然后倒头就睡。”
“说真的,她是我从业那么多年来,遇到过最好伺候的病人,也是最省心的。醒了就吃,吃了就坐在床上安安静静的发呆,吃完药就睡觉。甚至因为她很安全,医生还给她一个特例,准许她去医院的院子里晒太阳,走动走动。要知道,当时她是被安排在医院最底层,是不被允许离开房间半步的,那层里边,关的可都是极其危险恐怖的病人。不过也正是因为她不危险,所以我才能进入到那一层去,一般情况下,那层楼不允许护理师进入的,只有专门的医生和护士才能进入,管理得非常严格。”
方哲,就这样站着,一字一句非常认真的听着,非常安静,他根据林老师的描述,拼命在脑海里想象自己母亲那时候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可不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拼凑出妈妈的面容。
这么多年如诅咒般纠缠他的噩梦,梦境里的男人和女人面容都是模糊不清的。
但凡能够看清面容,兴许方哲都不会认为那是一场噩梦。
他缓缓开口:“那请问,你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原因进的医院吗?犯的是什么事?”
林老师又仔细想了下,随后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也是听同事们八卦,瞎传的,并不能当真,而且都过去十多年了,也记得有些零散,好像是说,方美娟受不了她的丈夫,杀完人后一把火把尸体和房子都给烧了,连同自己那还没成年的孩子。”
方哲点了点头,他信这是瞎传的,毕竟自己没有被烧死,虽然记忆混乱且模糊,但他对于一件事记得很清楚,那就是家里着火后,是母亲拉着他的手跑了出来。
并且在那之后,他和母亲好像还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
只是后来,母亲就疯了。
这里边,还有很多空白的地方,导致回忆无法串联完整。
“那请问你知道方美娟后来的情况吗?你现在还有没有关于那家医院任何老员工的联系方式?关于方美娟的事,还能回想起什么关键的讯息嘛?”
方哲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问得林老师一时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个。
“害,你也知道,我都离开好多年了,早就人走茶凉,哪还会有什么联系方式。至于方美娟后来的情况我就更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我走的时候,她还在医院那样住着,临走前,我还特意去看望了她一下,她什么反应都没。至于你说还能回想起什么的话,其实真的没有了,我只是护理师,并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接触她,每天见面时间有限,还要干活,根本没办法去观察那么多。”
“不过该说的我应该都说了,她真的很安静,说句难听的,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真的很难有什么引起我的注意。”
林老师很坦诚,她确实把该说的都说了。
方哲勉为其难挤出一丝微笑,他提出要加林老师的微信,一是可以转账给对方作为答谢,二是方便林老师日后想到了什么,可以及时联系到他。
其实方哲并不是没有带现金的习惯,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手机壳里就塞有三张一百的钞票,只是,拿三百块答谢别人,他有点不好意思。
换做平常,拿个一百也就够了,只是这次,方哲想大方一回。
怎么说,也要五百起步。
看到青年一脸诚恳的模样,林老师有些感动,她又不傻,两个人都姓方,这肯定是沾亲带故的,不过她没有多嘴去问。
可能是过于感动,这让林老师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当时负责方美娟的医生我还记得名字,他应该还在第三医院,你有空可以问问他。”
“那太好了,请问他叫什么?”
“那医生姓高,叫高炜升,我们都叫他高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