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荡,芦花荡更需要我”的誓言;
我想到了对江国涛校长说的那句“只要你呆在芦花荡一天,我楚明溪就绝对不会离开”;
我想到了宛若星星一般分散在芦花荡这片土地上的可爱的学生;
我想到了春风秋雨、晨昏雾霭中深情脉脉的江水与芦苇;
我想到了一条条大大小小、形形式式的泥土路、石子路,它们纵横交错于芦花荡的角角落落,似乎又镌刻在我的灵魂深处……
这片我整整生活了八年的地方,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说放手就放手呢?
我青春的汗水、我青春的理想、我的喜怒哀乐,早就已经与她浑然一体不可或缺了呵。
只有在此刻,在手拿工作调动申请报告之际,我才真正体味出艾青那句诗的内涵: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我把目光投向窗外那棵高大葱郁的雪松,然后落在墨绿的垂槐上。
垂槐低垂着手臂,佝偻着身子,多像一位老态龙钟、风烛残年的老人呵。
我想到了老父亲,眼前似乎出现他花白的头发,他蹒跚的身影,他踉跄的步履。
我要回去,一定要回去,不能再犹豫,不能再踯躅。否则,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父亲已日薄西山,我还要被名利画地为牢而置孝心爱心良心不顾吗?再说,哥哥明玉对老父亲很少关心,几乎不闻不问,我怎能无动于衷与他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还有,在芦花荡我几乎声败名裂,家庭与事业闹得满城风雨,俨然成为别有用心之流冷嘲热讽明枪暗箭的靶心,再呆下去又有什么意义还有什么价值?或许改变一下环境,境况会有好转?
我收回凝滞的目光,打包沉重的思绪,拿起工作调动申请报告,向校长室走去。
坐在江校长对面,我把工作调动申请报告推到他面前,脸上没有笑容,声音平静:“江校长,跟你商量一件事。如今,我近八十高龄的父亲身体虚弱,急需照顾,作为儿子,有义务有责任照顾父亲,所以我想调动工作。我在芦花荡已经干了整八年,也好调回家乡了。我相信校长、相信领导一定会体谅我的苦衷,理解我的请求,同意我的申请。”
江校长默默地看了看申请报告,目光穿过我头顶射向窗外,好像听到他很客观的声音:“当然,我理解你的做法。放你走,真不想呐,不过,鉴于你的难处,我也不得不同意你的申请哪。”
说完,他就立即从抽屉拿出了学校公章,在我申请报告上用力按下一个鲜红的印章。
江校长不冷不热的做法,申请报告右下方那鲜红印章,掀起我心中情感的风暴。
他居然这么好心肠地同意我调动,连挽留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是不是认为我没有背景,要成功调动工作简直异想天开?或者说芦花荡中学有我不多无我不少?还是以此方式发泄心中对我的不满甚至于愤怒?
其实,我多么希望他说上那么几句动情的话语。
就那么几句,也许我所有的决心、所有的不满都会瞬间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可是,冰冷的印章击碎了我心中那些残存的欲望。
此时此刻,我脑海中猛然跳出一句诗: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难道不等到明日,今日世事就两茫茫了?
我拿起申请报告,丢下冷冰冰的两个字“谢谢”,转身迅速离开校长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