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次日清晨,天光渐渐亮起的时候才停下。接着微弱的日光,三人发现眼前与这几个月来早已司空见惯的山林景象有很大的差别。
他们沿着走了数月的卡托岐突然在前方不远处分出一条岔道,一左一右的向前流淌去。而这两条河道之间,俨然便是一个巨大的沙洲,被两条清流环抱,看不到尽头。而最稀奇的是,这片沙洲之上,居然是红色的土壤,而且红土之上,古木参天,每一棵树都足有十数丈高,一望不见顶,树干粗壮,都要三四人才能环抱。这些林木整齐排列,横纵间距都分毫不差,间距也比河岸另一边的树木宽了许多。一点也不像他们一路走来的参差密布的丛林,反而像人为排列的,这个念头令黎铮心头一凛。
这些古木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才生得如此粗壮高大,不知为何,段心南眼中突然显出些狂热,二话不说,轻轻一跃,踩着水冲了过去,孟琳也轻盈地在水面轻点,紧跟在段心南身后落在沙洲之上。只有黎铮一人落在后面,默不作声地潜入水里,凫水过河,然后湿漉漉地从另一边探头登岸。
段心南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冷淡与漠然,他也不等还在凫水的黎铮,率先迈步向前走去。孟琳和黎铮连忙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黎铮不解为何段心南此刻却形似癫狂,口中还喃喃低语着,黎铮听不清。回想起来,段心南从未说过为何要随萧亦澜一行人来极南之地,选择与萧亦澜同行也是因为有树灵木头在旁,能免去南疆许多麻烦。不过瞧着他现在的模样,让他在南疆寻觅拼杀这么久的事似乎对他很是重要。
能让这样一个宗师级别的人物如此失态,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过虽然段心南一反常态地激动,他依然没有丧失理智,黎铮注意到他一路上都用剑鞘在沿途的树上轻轻敲掉一小块树皮作为记号。黎铮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一路上都沿着卡托岐前进,自然不用担心方向,也让他们忽视了方向的问题。只是在这沙洲之上,树木形状和排列几乎没有差别,四面八方看起来都一模一样,若不留心很容易就迷失在树林间。
段心南就这么在前头疾步走了很久,却突然停下来,看着前方皱眉沉思。黎铮有些好奇地上前来,之前前方不远处的一根树干上,树皮缺失了一块。这是段心南之前留下的印记,而且是他登上沙洲后第一次留下的痕迹,因为当时他心情激动抬手不分轻重,整个树干都被削下来小半。
这说明他们不知不觉间,又绕了回来。
按理说段心南一路上都是走的直路,黎铮每走一段也都会回头望一望,确认段心南留下的痕迹构成的是一条直线。但此时他们却绕回了原地,而且之前的河水也不见了,这说明他们要进要退,都已然不可能。
孟琳和黎铮陡然发觉现在的处境:这里进退不得,又没有饮水和食物,几乎是一条死路了。只是段心南脸上却更显出坚定的神色,不按着原路,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快速前进,同样不断留下记号。
只是很快他们又绕回了原地。黎铮看着眼前各个方向的印记,只觉得一阵绝望,有些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孟琳也露出疲惫和担忧的神色,倚在一棵树上。
段心南将双剑交到一只手上,撑在地面上蹲下,神情恍惚,口中喃喃道:“为什么……你真的……不想见我么……”
黎铮隐约听见了段心南的喃喃自语,还未来得及揣摩话里的意味,突然耳畔响起一个空灵而平静的女声,不带有任何情感。与其说是听见,倒更像是这声音直接中脑海中响起。
“他说,要成大事,可能用得上你们。”
三人猛然抬头,只见一个身影站在数十步开外,面容清秀,像是三十多岁妇人的模样,只是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青光,双足虽踩在地上,却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虽是人类的脸庞,却静如秋水,没有丝毫的烟火气。
她接着说道:“因此我特地来接你们进入,极南之地。”
黎铮和孟琳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又暗暗警惕,只有段心南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一般,看着那道被青色的光雾笼罩的身影,竟是老泪纵横,口中呢喃不清,站也站不直:“我居然,真的还能见到你么……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