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靠岸入港的地方并不多,枫阳港刚刚足够迎这种规模的商船入港,这里也是那商船能够登岸的最近地点。倒也不是方恢等人凑巧碰上,实际上方恢在清州各个港口都布置了人手,不论这艘商船从哪个方向出现,他都能派人及时拦截。只是这片海域近海有鲛人出没,方恢才领着一干精锐守在此处。
“当日自枫阳港出海,今日还想从此归来,公爷真是有始有终啊!”方恢不顾脸上的雨水,露出浅浅的冷笑。
海水里仍有一些鲛人翻跃的身影,但比起前些日子还是少了许多。随着商船缓缓靠近,鲛人都远远避开去,向更远的海面游去。寻常船只断不会让鲛人如此恐惧,在东海,远洋的船只偶尔还能见到鲛人浮出水面,如蛟龙出海,也算一道景观。而眼前鲛人却唯恐避之不及,说明这船上一定有什么古怪。
因此方恢更加确信,卫焯奚就在这条商船之上。此时商船已经渐渐驶近,方恢手心里冒汗。
数日前,沙疆城的漠狼营已然兵临城下,萧牧和方恢双方都默契地收兵力回城,偌大的两州中间地带,都留给了漠狼营。漠狼营驻扎在东流城外数里的地方,只是派遣几波人攻城试探,也只是收效甚微,也让方恢对漠狼营“隆元第一军”的名头嗤之以鼻。方恢虽全然不知自己与沙疆城有什么过节,但他瞧见卫焯奚三子卫叔珣也在军中,料想此事与云州有关。
东流城和云州的联盟,一向是各自心怀鬼胎,方恢也不相信卫焯奚对自己的小动作全无察觉。如今卫叔珣公然随着沙疆城兵临城下,云州或许就要翻脸了。方恢隐隐察觉到这样的势头,不过既然他们仅仅只是压迫至城外,无大的建树,方恢因此也只是派遣军士注意城外动向,加强守城兵力,他自己的注意却更多地放在了东海上。即便如今云中城陷落,萧牧鸠占鹊巢,连云州军队也大多四散,但想到卫焯奚手里的东西,他仍然深深忌惮。
此时那艘大船已经靠在岸边,阶梯和绳子从一侧船舷上丢下,缓缓有人从商船上下来,落在船坞之内。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方恢瞧不清船上下来众人的面目,只得眯着眼睛,耐心等待着,不敢打草惊蛇,他的贴身护卫洪闯在一旁百无聊奈,叼着一根草根,把玩着自己的钢刀,耷拉着眼皮,看也不看那艘商船。
从这艘船上下来的足有十多人,两三人一伙,抬着数个大箱子,运下船来。这箱子很大,甚至大如棺材,隔着老远方恢就能隐约瞧见这大箱子在行走过程中有水荡了出来,除此之外,每个大箱子上还缠着粗粗的锁链,在箱子上绕了几圈,只是隔了这么远,方恢仍能嗅到随风送来的淡淡的怪异香气。
这东西看起来颇为古怪,方恢瞳孔猛地收缩,已然猜到了这十多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他在心里暗暗嘀咕,卫焯奚特意带回了这么多鲛人,难道真是为了四灵祭典?这么想着,他心中杀意更浓。这香气想必也是约束鲛人的某种手段,否则区区铁链也困不住鲛人,难怪之前海里鲛人不敢靠近。
今日,绝不能差错!
等到抬着几个大箱子的人走离商船,招呼着船工帮他们卸货。从商船上下来的几人都不过是寻常力工打扮,露出的手臂上肌肉发达,皮肤黝黑,想来卫焯奚也不会混在其中。方恢心里越发焦急,注视着商船出口处,只等再有人出来。
终于过了片刻,这艘巨大的商船里又走出了三四人,最前头一人身穿玄色鹤氅,高高的衣领遮住了面部,雨雾中方恢看不清楚,但心里突然很是激动。此人身形魁梧,倒是和卫焯奚相似。
方恢忍住自己带人冲出去的冲动,担心再等片刻会生出变故。但他终于还是忍了下来,等到新出现的三四人走出了船坞站定,似乎饶有兴致地看着船工们将船上拿下来的大箱子装到马车上。
方恢心里发痒,终于大手一挥,喝道:“上!”
潜藏在暗处的人手潮涌而出,黑压压地从四面八方围上去,那披着鹤氅的人似乎也很是惊慌,数人很快就被方恢的手下一一制住。方恢顿时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片刻,陡然想起,这后下来的几人都是空手,若这几人中真有卫焯奚,又怎会让那最致命的东西遗留在外?
他想到这一点,连忙从藏身处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洪闯。他走到那身披鹤氅的人身边,一把掀开他的兜帽。
方恢讶异地看着兜帽下这张陌生的脸,骂道:“你是谁?卫焯奚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