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尘姐儿,眼看到了定亲的年龄,却又被永昌候府二公子退亲,今时今日再寻,只怕高门大户难在入,市井小民太蹉跎,进退两难,还是先由着尘姐儿自己拿主意吧。
江歌儿一行四人,各有心思的归队,铁甲兵卒坐在马上清点人数,见人已到奇,一扬马鞭,赶着王家众人朝闽洲进发。
闽洲隶属福建一带,崇山峻岭山路蜿蜒,草木旺盛遮天蔽日,又逢盛夏时节,蛇虫鼠蚁出没频繁,吓得王家众人尖叫连连。越过灌木丛间,哀嚎声更甚,王家众人久居京城,哪里见过这漫山遍野的荒凉,江歌儿折了根木棍,行路之前用棍击草,蚊虫蛇蚁听见响动皆会让行,笋哥儿见之便也学之,与江歌儿一左一右将福满和檀哥儿夹在当间,倒是有惊无险的过了灌木丛,却又深入竹林间。
竹叶丛丛如利剑,锋利的边缘稍不留意就能在身上留下一道道血口,江歌儿皮肤细嫩,痛感比之众人更甚,只好小心翼翼的避在人后,忽然前头一阵骚动,杀猪般的哀嚎声起,吓走竹间白鹤一双。
“前头发生什么事了?”福满问了前头王家奴仆,大家也是一头雾水,只道是前头领路的铁骑出了乱子。
江歌儿好奇的凑上前去,福满想喊住却又顾着身份,笋哥儿见祖父有心,便只好提腿跟上,前头铁骑一团糟乱的围成一圈,呼痛声便是在圈子中央传出来的,江歌儿想挤身探头去看,被笋哥儿一把拽住:“你不要命啦!这群可都是杀人如麻的军爷。”
江歌儿果真被慑住,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这可是在古代,阶层等级森严,律法只用来约束教化民众的时代,若是不经意惹恼了军爷,只怕横尸荒野也无处可说。
江歌儿戚戚然的想离开,前头的军官也四散上马欲走,江歌儿这才看清原来地上坐了个军爷,脱靴跪地,唇色发白,手捂的地方已经黑紫一片,地上有几滩黑血,想必是刚才有军爷用嘴将其吸毒,却无甚效果,打算放弃他继续行进了。
江歌儿不是医生,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蛇伤,只是被队友这般抛弃,未免太过凉薄了。江歌儿不顾笋哥儿阻拦,江头上束发的丝带解下,将其绑在其蛇口处上方,见对方神思还算清明,轻声安慰道:“我先帮你把伤口勒住,这样蛇血便不会再上行,你且咬牙撑住,待到市集或有人烟的地方问问是否随身备着蛇伤药,闽洲多有虫蛇,想必伤人事件不在少数,定是有药可治,有方可寻的,你且为你的这条命再坚持一程山水吧。”江歌儿柔柔的安慰着伤兵,转头对笋哥儿道:“笋哥,你帮我搭把手,把他扶上马。”
“你且让开,我一人便行,男女授受不亲,现在虽是流放途中,但你一姑娘家还是要注意男女大防。”笋哥就跟江歌儿初中的教导主任一般刻板啰嗦,可也是一片拳拳之心向自己,江歌儿心里暖暖的应下,站在一侧,看笋哥儿吃力的搬动伤员,前头骏马上的铁骑看不过眼,跳下了两个帮忙,其中一人深深的看了江歌儿一眼便领队离开。笋哥儿将江歌儿护在身后又落到了队伍的最后方,福满护着檀哥儿落在最后与江歌儿汇合,张了几次嘴巴,最终只化作一声绵长的叹息,被风吹进幽深的林中,寻不见影踪。
大抵他是想叮嘱自己安分守己吧,毕竟身处困境当间,保住自己小命才是第一要义。可就这样把一条人命抛下,让受过21世纪文明洗礼的江歌儿如何能做到?万事从心便好吧,江歌儿自我安慰着。
也是那伤兵运气好,没走几步竟遇见上山采药的药农,从药农那得了汤药服下,算是捡回了条小命。
“多谢大夫!”伤兵虚弱道谢。
“这酒壶中备着的就是蛇伤药,我原是为自己备着的,听军爷的口音非是本土人氏,怕是不知这山名唤蛇山,一半草药一半蛇,从这路过皆是要备了汤药婆子才敢从这行过,周边百姓若不是要采药补贴家用,断不会上这蛇山来的,也是这位军爷命大,竟能撑到此时,寻常蛇咬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必然中毒身亡,如今汝竟强撑三炷香有余,想是命大。”
“不知是否因这个布带子扎住伤口有关?”伤兵将裤腿往上一挽,露出一根潮绿色的发带,紧紧的扎住大腿根部。
“怪哉,怪哉,吾行医数十载,从不成见过此种方法。”
“哦?那便是小儿胡闹了?”军爷眸色转暗,淡淡言道。
“非也,非也,蛇咬其身,蛇毒随血液流转五经八脉而亡,如今这布带子一扎,则断了经血运行,是而蛇毒困于大腿根部以下,得以延迟毒发时间,我只是见这法子太过稀奇,忍不住感叹罢了,不知这是否是别处治蛇伤的法子,竟是如此新奇有效。”
“这么说确是这布带子救我一命了?”
“正是,不知有次良方的医生何在,不知可否引荐于我认识。”
伤兵看了一眼江歌儿,又见同伴隐隐有些不耐烦,只好随意打发了这个药农:“并不曾有良医,这只是我们老家惯常使用的办法而已。不知这汤药几何,我还结钱与汝。”
“如此,小老儿受教了。以一汤药换一治病良方,还是小老儿赚到了。不耽误军爷脚程,就此别过。”药农身鞠一躬,纵身跳进树丛间不见,唯有哗哗作响的摩擦声渐行渐远。
江歌儿自是不知前头发生何事,只道这古代人办事效率太低,一路上走走停停,难怪已走了数月还不曾抵达闽洲,好在后头又紧赶了几步,好歹不用在山里过夜。
“明日便到闽洲了,你有何打算?”受了江歌儿救命之恩的军爷放慢了脚程,刻意落在江歌儿身侧,偷偷给江歌儿递了一个白面馒头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