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秋天的幻想曲 8

会是孤独的嫦娥抛洒的泪珠嚒？流云们簇拥着替她擦把泪，怎么也擦不干——

    台下有洗耳倾听的，有交头接耳的，有陪着小孩来凑热闹的……柳佳踩着窸窸窣窣的掌声再次走向舞台，“第二个节目，快板书……”

    很快又到第三个节目，相声——

    第四个节目二重唱军港之夜——

    每换一个节目，慧玲就起来，下意识在喧闹的人群中，试图发现那个身影，但一次次又失落的再次坐下来，不断揉捏手里的水杯，倒水，喝水，上厕所……“看样子，今晚振华哥是不会来了，唉！”她正低头在心里嘀咕着。

    “慧玲，莫急躁哈，水也不要喝太多哟，等会上节目又要上厕所，那就麻烦啦！”丁姨看到一旁焦躁不安的慧玲，叮嘱她一句。

    “噢，丁姨，好的。”深吸一口气，她再次坐下来，心里自我安慰着，“不来嚒，有什么大不了的，台下不是还有这么多人呢，这好的节目，不来看滴，只有是他划不来，我也没掉块皮，少块肉嚒，安生等到上节目吧，加油！……”

    月亮照旧不断倾撒出白月光，许许多多带着棉花糖的白月光，在舞台上方，满天飞舞着，落在聚光灯上，落在麦克风上，落在睫毛上，鼻尖上，沿着瞳孔，一直渗透到心里，依然有微甜在轻漾——

    白月光

    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

    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

    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

    却欲盖弥彰

    白月光

    照天涯的两端

    在心上

    却不在身旁

    擦不干

    你当时的泪光

    路太长

    追不回原谅

    你是我

    不能言说的伤

    想遗忘

    又忍不住回想

    ……

    ……

    悠长深远的歌声突然飘来，打断了慧玲的思绪，她身旁的音频刚好循环到这首张信哲的白月光。

    下一个节目魔术表演，请大家欣赏——

    “差不多快到你们了，我来看看喔，还有一个小合唱，一个武术表演，一个小组韵律操，就该你们上场喽，现在尽量放松心情，默念一下歌词就好啦，慧玲，一起加油噢！”方姨看着一直发呆，有些心神不宁的慧玲，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握拳给她打气说道。

    “嗯嗯，好咧，方姨！”她也冲方姨握握小拳头。

    下面再请大家欣赏今晚的压轴重头戏，双人歌舞表演——雁南飞，且看远方草原飞来的一对鸿雁……

    听到柳佳的报幕，慧玲立即起身，整理一下衣裙。为了和这个舞蹈统一协调，方姨四处打听，才在辽源片区的辽源二小，借到一套慧玲能穿的蒙古族服装，玫红的长裙，滚上浅蓝色的镶边，深蓝色的包扣，腰佩一深红色的缎带，最提气的是头戴一黑滚边的，彩珠红缨的圆毡帽，再下搭一黑色深筒马靴，走上舞台，还真如那草原上含苞待放的一朵马兰花蕾！

    身旁的丁姨则是一套天蓝与鹅黄搭配的蒙古舞服饰，正好一高一矮形同母子双雁，意欲展翅齐飞，她们从舞台的右后方进场，丁姨在前领飞，慧玲双手牵起左右裙裾，莲步紧随，绕场一圈至舞台中央。提前进场的还有二胡，琵琶，扬琴，长笛的伴奏，均已落坐在正后方，那一轮圆月的背景海报前，仿佛坐在月亮上，把音符随月光撒下来，慧玲跟着丁姨并排向着正后方，右手轻抚前胸，低头，做单膝半屈，先行向伴奏的乐队行礼，示意他们开始演奏，前奏响起，丁姨半蹲下来，和慧玲深情对视，轻抚慧玲的脸颊，如大雁为小雁梳理羽毛，或预备远飞之前，叮咛小雁一定要紧紧跟随，风雨同行，不要走散。

    只要听到音乐响起，慧玲她就会忘记一切，把整个身心沉浸其中，好像她就是为歌而生，为舞而狂，来到这个世界的。

    在悠扬又缠绵的旋律中，压腕，抖肩，上下甩巾，绕巾，摆巾踏步，拍手叉腰，如同从辽阔的草原上扬鞭打马驰骋而来的千里驹。

    又时而翻身跳跃，时而腾空蜷身，时而凌空踢腿，时而甩绸蹲踩，时而左右旋转，双臂抡绸，一红一蓝，一大一小……恰似凌空飞旋的鸿雁，穿越大江大河，穿越高山峡谷，无惧雷电风雨，只到遇见彩虹，落户目的地——南方，虽然是新雁，也有大雁妈妈的保护，一路同行……

    最后以一个托举的造型亮相，在聚光下，为之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与歌声融合，与伴奏同步，仿佛真的看到一对母子双雁，历经千难万险，穿越彩虹，从月亮飞落到眼前——

    台下掌声雷鸣，台上热泪盈眶的慧玲和丁姨紧紧拥抱在一起。然后，丁姨拉起慧玲的手，分别扬起红绸，撩开长裙，俯身谢幕，一遍，两遍，三遍……

    台下依旧掌声不断，突然，观众席里冒出，“再来一个！再来一个——”的呼声……

    慧玲转身欲退场，看到后面的方姨在大声说，“你看大家都这么热情，慧玲，你就随便再唱一首吧！那天的儿歌——虫儿飞也行呀！正好又有伴奏的乐队嘛！快唱首哟！”

    眼里还挂着泪花的慧玲，冲方姨，和乐队点点头，又唱起，“黑黑的天空低垂……虫儿飞，花儿睡……也不管东南西北”

    当她唱到最后一句时，掌声后，她透过盈满的泪光似乎看到了，看到了那个熟悉身影，和那双眼睛，立在台上的她，两行泪水夺眶而出，那泪水在两颊不停流淌着，画出两道平行线，隔着鼻子这座高山，无法牵手，好似长江与黄河，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一个入渤海，一个入东海，也无缘交集。

    此时，他们一个台上，一个台下，隔着人群，隔着掌声，隔着千万缕月光，灯光，划出的千万道鸿沟，无法逾越，能确认的只有眼神，水滴般月亮是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