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辉边说,边在绳子上调皮的捣鼓,他即兴的小把戏。
慧玲斜睨了一眼小辉,“嘚,嘚,变了,又变啰!哈哈!这又像啥?”故意给他出难题。
撇撇嘴,翻翻白眼,小辉想了一下,“这个嘛,有点像......对,就是那个下雨完了......嗯,从天上掉下的彩虹,呵呵,要不,就当是我和姐姐过中山公园的小桥啰,也行呗!”
看着小辉依然眉飞色舞的样,“嗬,你小子,行啊,还难不倒你咧!”
慧玲又出神的想到前天,爸爸跟他们念的童话故事,好像搬到了眼前,还可尽情触摸它的温度。好像有个燕子窝,已经孵出了一群小燕子,叽叽喳喳地,张着小嘴巴叫个不停,正急切的等着,燕子妈妈飞进飞出给它们喂食。又像是爸爸带他们去郊外露营,替他们搭好一个漂亮的帐篷,还带上很多好玩的东西......可以让他们安宁的住下,再作一个甜甜的好梦。一根绳子,这会在小手上是能够制造出千变万化的魔法师。
一根小绳子,就这么被两个小家伙的脑细胞,里里外外的调遣着。再看慧玲急的把两个小脸蛋都憋的跟个红苹果似的,不断的噜起小嘴示意,指导小辉该么样么样做,再翻哪根哪根绳,而后动哪根哪根指头。小辉也耐心的跟着一招一式的,有一样学一样地做着。
可这时房门外,大鹏和小黄的身影,一高一矮的被歪歪斜斜的拉长了,掠过他们俩正在翻绳的小手和绳结,好像打睫毛上,突然蹦下来两个跳舞的小精灵。
“嘿嘿!”这一扭头,顿时也兴奋不已的两个小家伙,丢下手里的绳儿,即刻夺门跟过来,非要缠着一起出去玩。“哥,哥,我们也要出去嘛!带上我们,好不好唦!”慧玲嘟起小嘴,上前扯着大鹏的袖子不放,近乎哀求的样子,等着大鹏首肯。
大鹏回头看这两个小可怜,缠的实在没法子,也不忍心拒绝,只好点头,并伸手示意他们小点声,“嘘——好!莫作声唦!快点!”等他们一行刚溜到大门口,还是惊动了还在午睡的爷爷。
他老圾着凉拖鞋从房里,如一阵风似的走出来,吹一吹嘴边几缕稀松且灰白的胡子,背起双手像一扇门,堵住了他们三,一声令下,如同逮住了三只偷食他宝贝的小松鼠,“大鹏,你们,这又想搞么事?还是先把你那几张书法练完再说啊!”音量虽不大,却连小黄都给震住了,还有爷爷那一身有些褪色的皂青的香云纱,那前衣襟的下摆都在余波中,跟着轻微的抖动了起来。
“哦......哦,好的!”大鹏嘴里含混不清的哼哧了两声。撇一撇嘴,他只好耷拉着个脑袋,斜睨了慧玲和小辉一眼,把小黄也顺便交到他们手上,心想,“就怪你们,么事都跟到,害人唦!这下都玩不成了咧!真是烦人!”
大鹏像个被押解的犯人,只好乖乖跟着爷爷,回到堂屋的方桌前,老老实实地坐下来。但心里仍有八分的不情愿,于是他磨磨蹭蹭的拿出毛笔,毛笔这会“嗖嗖嗖”地,好像一下子蹿出一大截子,长成又高又大的一根竹子,根也牢牢的扎在桌子上,着实难得挪动;然后再程序化的摊开纸,一张八开的毛边纸,怎么看起来膨胀的比桌子还大,纸上细小的纤维,在门外反射光的拨弄间,好像眯缝着眼睛,偷笑大鹏。
“嘻嘻,莫想偷懒,莫想开溜哟,哼哼!门都没有得滴!”轻轻抿着小嘴的大鹏,抬眼偷瞄了一下爷爷,爷爷正锁着眉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虽一声没吭,可那两个黑眸子,射出冷森森的目光,好像无数鞭子,正要扬鞭抽打他不安分的神经。所以,他不得不赶紧埋下小脑袋,接着还要摆好砚台,倒好墨水,黑墨瞬间在黑色方砚里,漫延成一大块看不见底的黑潭,又像是摸不着边的黑沼泽,似乎要把大鹏他连人带手一起,整个的吞了下去一样,看这情形,大鹏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赶紧把小手,本能的缩了回来。
爷爷沏上一壶清茶,半眯着眼睛,正襟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嘴角的每根白胡子虽不动声色,对应着桌边棱角分明的的砚台和冷冰冰的墨水,却横竖都透着凝重和冷峻的威严,叫人不无害怕。俨然不用拿戒尺的私塾老先生,什么都不用做,一样透着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不消说直视,哪怕再斜瞅一眼,都不禁胆寒的叫人只打哆嗦。
“咳咳!”,爷爷故意干咳了两声,“大鹏,你可是我们家的大孙子,要好好学点本事,争口气,长点出息,才能立好门户呀!晓得吧!这一手好字啊,你莫要小看它,就是人的一张脸面,和招牌,不信再看那个什么前头甲甲屋里的大哥,写得一手漂亮的好字,跟别个就是大不一样哦,谁个听了,见了都不得不羡慕几分咧!一年到头,还有那什么上门求字的,写中堂,写对子,写书稿,写信件,包括上门提亲的都是常年不断的咧,差不多都快要踩破他们家的门槛了啊!所以嘛,莫要怪爷爷对你太严了,这都是为你好,懂不懂啊,臭小子!”
爷爷又把这口口相传的经,也不知重复了多少遍,虽然大鹏的小耳朵都快要听出茧子来了,但常常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再斜瞟一下爷爷手里头,雕着一个笑佛的紫砂壶,冒出缕缕清香,此刻却撩拨着大鹏心里痒酥酥的,那笑佛安详的笑意,似乎也在坏笑着嘲弄他,“不要想着磨洋工,偷懒哟!知道不,小子哎,嘿嘿!”
这般严厉的管控下,大鹏自然是不敢再有懈怠啰,心想,既然是插翅也难飞,逃又逃不掉,躲又躲开,不如干脆安下心来吧,不就写几个字吗,就当跟笔墨先做个游戏而已。于是一笔一划的开始认真练习着。“永,永远的永,先点再横......”像模像样的嘴里还不停,自言自语念叨着,又像是专门的在通报,“爷爷大人,您看见没,我这不蛮像那回事嘛。”
还躲在门外的慧玲和小辉,按耐不住,从门边探头过来,伸伸舌头,趁着爷爷没留神的当口,还跟大鹏挤眉弄眼扮鬼脸,想逗逗他,“放松心情吧,哥哥大人哟。好好写吧,我们等着咯。”
大鹏这会倒是真没闲情理会他们,就像门外轻松又灿烂的阳光,此刻一点也没有能稀释和冲淡,那墨汁的黑沉与厚实,和他少年的烦恼一样一样的,随着年龄增多。
太阳不知不觉开始向西漫步,门口电线杆的影子越来越斜,越来越长,这阳光许是站得太久,也累了,想躺下来,歇会脚,躲个懒不成。不晓得过了多久,大鹏总算是写到了最后一张,最后一个字,等到最后一笔告罄完成时,他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笔,揉一揉有些僵硬又酸疼的手臂。再抬头看看门外的天,好像比之前的午后,还要蓝上许多,而且白云后,依稀可以穿透些许彩色的霞光,互相映衬,显得十分耀眼夺目。
想着立马能够出去玩了,就什么也不觉得累了,什么也都是九霄云外的事啦。
那开心,那快乐呀,真就堵不住的就往外“噌噌噌”地冒着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