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十三年,秋,朔州密林。
皓月当空,夜凉如水。在朔州与凉州交界处,有一片茂密的针叶林,此时一白色身影正在林中穿梭,远远看去,似是一只白蝶在沉寂的树林中翻飞起落。忽而惊起一群林中鸟打破了平静的黑夜,再看时,白蝶已消失不见了。此处已近树林边缘,出了树林,便是凉州地界。
一群黑衣人从林中悄然出现,聚集在方才白影消失的地方,各个脸带鬼面具,环顾四周,寂静无声,呼吸可闻,头顶一轮明月高悬,树木高耸,枝干交错。一枚针叶从树顶落下,姿态轻柔。
“可恶!又让他逃了!走!”
领头人呼喝一声,众人迅速分散,匿于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针叶落到方才领头人站着的位置,弹起,复落下。
又过了半刻钟,一个白色身影从方才针叶落下的地方飘然而落,长身玉立,腰间一枚环形玉佩随风轻晃。
太和十三年,秋,朔州云中郡。
阴云蔽月,夜黑如墨。朔州云中郡盛乐府往东三十里,一座无名坟冢立于荒草地,一个戴着鬼面具的黑衣人闪身进入坟冢,身如幽灵,形如鬼魅。下行十五步,现一密道,延密道再行一盏茶的功夫,在墙壁右侧摁开机关,进入密室。密室内仅案上燃着一支短烛,一人背对案几而立,亦是一身黑袍。
“宗主。”黑衣人摘下面具,向黑袍人行了一礼。
“如何?”听声音竟是十七八岁的少年,然而语气冷淡,颇有些不似这个年纪的漠然。
“还是逃了。”黑衣人垂下头,有些懊恼。
黑袍人像是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轻笑一声,“若是这么轻易被你们抓住,十年前他就该被抓回来了。”
黑衣人头垂得更低,沉声道:“属下无能!”
黑袍人不以为意,问道:“洛阳那边如何了?”
黑衣人这才抬起头,继续回话,“顾家那群庸腐之辈,个个骨头都很硬,口风紧的很,死都撬不开。”
“哦?倒是比十年前有风骨多了。人人都有软肋,拿捏住软肋,便好办多了。”
“是!属下明白。”
“不要把事情闹大,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
“至于姓沈的,他既姓了沈,就随他去吧。暂时不必再追了。”
“可是……十年来唤灵玦一共就反应了三次。倘若此次还是抓不住,只怕——”
“唤灵玦未必在他身上。这唤灵玦时灵时不灵的,谁知道它唤的是玦还是人,也就叔父把它当回事。十年前……还不是白忙活一场。”话毕陷入沉思。
黑衣人额头已沁出汗珠,这个少主的心思一向极难揣测,生怕自己又说错话惹他不快。
又过了一会儿,黑袍人终于开口,“罢了,你且去吧。”
黑衣人像得了赦令,行了一礼,迅速退出密室。
太和十三年,秋,凉州姑臧城外。
朝霞未起,晨露未晞。白衣男子穿过竹林,矮身进入茅草屋,屋内一男孩坐在地上打磨竹片,见白衣男子进来,放下手中活计,担心的看向来人。
白衣男子轻声笑道,“阿齐放心,此次毫发无损。”说着从腰间解下环状玉佩,递与男孩,“只是,这玉环越发不中用了,今次又被一群尾巴咬住,险些脱不了身。算来,还不到三年。”
叫做阿齐的男孩,摸住玉环顶部,轻轻一按,只见玉环从顶部弹开,一分为二,里面包裹着半块玉玦。玉玦勾云雷纹,周身密布红色脉络,乃是血玉,成色极好。阿齐轻轻放下玉玦,开始细细研究弹开的玉环。少倾,抬首对白衣男子摇了摇头。
男子将玉玦装回玉环,重新挂于腰间,对男孩说,“阿齐,我们怕是要重新找个住处了。”
太和十三年,冬,雪境。
月色皎皎,白雪相映。一株虬树依山壁而立,此树无花无叶,枝干却遒劲有力。一红衣女子斜倚在枝丫上,面容隐在阴影里,腰间横着一支竹笛,笛尾一坠红穗随着摇晃的左腿来回晃荡,脚踝上一串玉铃叮咚作响。右腿支起轻靠在枝干上,双足未着鞋袜,在红裙映衬下格外白皙。
“姑娘这般……不会冷吗?”
红衣女子倏然起身,打量着树下的不速之客。只见来人一身白衣,腰间悬一枚环形玉佩,身量颀长,剑眉入鬓,目含星辰,好一派朗月清风之貌。心下腹诽,这天下竟有比二哥哥还好看的人,只是雪境设有结界,他是如何进来的?如此想着,不觉已出神发呆了。
“姑娘——”
树下之人出言提醒,红衣女子跳下树来,问道,“你是何人?”
此时方看清其容貌,眉如远黛,目若清泉,脸上稚气未脱还有些婴儿肥,嘴角一对浅浅的梨涡,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身量尚未长全,已现亭亭之姿,一身红衣穿在她身上灵气十足。
“在下沈煜衡,随谢兄来此地。方才隐约听闻环佩之声清越异常,心下好奇,循声而来,不想扰了姑娘雅兴,失礼了。”
说完极其认真的向女孩行了一礼,倒叫红衣女子不好意思起来。女孩垂首瞧见脚腕上的玉铃,心下了然,想必他所说的环佩之声便是它了。此铃乃和田玉雕琢而成,一串六枚,每一枚玉铃内嵌一颗赤豆大小的鲛珠,行动间珠玉相撞,确然比普通铃铛要悦耳的多。思及此,女孩又神气起来,“倒也怪不得你,这是我大哥哥送我的生辰礼物,玉是和田暖玉,珠乃东海鲛珠,岂是一般的环佩之物可比。”
“阿泠,不得无礼。”语意训斥,语气温柔。
沈煜衡回头,只见谢濯负手而立。
“二哥哥,你回来了!”女孩见了谢濯顿时笑逐颜开,可转念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恨恨地跺了跺脚,扭头对他视而不见,嘟囔道,“你还舍得回来!”
谢濯躬身向沈煜衡作揖,无奈道,“此乃舍妹,家中无人管束,淘气惯了,若冲撞了沈兄,还望见谅。”
沈煜衡回礼,“无妨,实乃我冲撞了令妹。”转而对谢泠微笑道,“原来你就是阿泠。”
“你认识我?”
“阿泠姑娘光脚立于雪地,不冷吗?”
“冷是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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