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住了脸,我又看到她不停抽动的肩膀。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懊恼的情绪让我不知从何开导,甚至也觉得如果那样,该多好。我只能站在那里,感同身受地陪着她,轻抚着她的后背。
她就这样一直哭一直哭,哭了好一会儿,抽泣着说,“谧谧,你说的对,我不能病倒,这几天我得替他照顾叔叔阿姨,不能让叔叔阿姨反过来照顾我。”她好像哭够了,开始恢复了一些理智。
“是啊,你回去休息几个小时吃点东西,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放心,这边总会有人一直陪着的,有任何情况我们会第一时间给你寝室和中心打电话。”我趁势说。
“嗯。”晓晴点点头,跟我一起出了洗手间。
晓晴跟李哲父母打了招呼之后,我送她上了出租车,便折回了医院。想起晓晴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我便又马上打了个电话回活动中心,让佟宇辰记得提醒陶拉盯着晓晴,避免她精神恍惚的,再出了意外。
在医院,李哲妈妈跟我说了好多李哲从小到大的事情,后来李哲寝室的室友跟我说,李妈妈把这些事情跟他和晓晴也说了一遍又一遍。我猜这是一个妈妈在给自己暗示,这么好的孩子一定不会离开他。
“李哲春节前去过晓晴家了,节后晓晴也来了我家,就算双方都见过家长了。我们都对对方很满意。我们还说等着他们工作了,就家长见见面,把婚事定下来。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李哲妈妈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
“阿姨,我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办法让您安心,我们就陪您踏踏实实地等李哲师兄度过这三天,好吗?您看12小时已经快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后面60个小时也会平安的。”我用力地握了一下李哲妈妈的手。
傍晚时分,佟宇辰提着给李哲父母买的晚饭来到医院,李哲寝室也又来了另一个室友来换班。
“谧谧,你回去吧,换我在这盯着。”佟宇辰跟我说。
我跟李哲父母点头示意后离开了医院。走出医院,看到天边那抹红色的夕阳,竟然有点恍惚。我忽然觉得人的生命其实是最无常的,珍惜身边的人和事,有机会认真感受每一次的喜怒哀乐都是一种幸福。
后来的几天,中心和李哲寝室每天都会安排一个人去医院帮忙,李哲父母也轮换着一直有一个人在,晓晴除了睡觉的时间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这样保持着大部分时间是三个人在ICU那边等消息,还可以照顾李哲父母。李哲在ICU里几经反复,医生们紧急抢救了他三次,所幸他最终度过了危险期,这时已经过去一周了。李哲终于被转到了普通病房,可是他始终昏迷着。
整个中心的人都为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只能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而难过,但也为李哲终于挺过了生命的考验而高兴。
晓晴在李哲出了ICU搬到普通病房后的第三天来到了中心。她跟方老师和我们逐个拥抱,然后说:
“谢谢方老师,谢谢所有在这段时间坚持陪在我们周围的你们。我今天是来告别的,以后就不再来中心工作了……
李哲现在转到普通病房了,过段时间他父母会帮他转到帝都的医院,我想要跟他父母一起去照顾他。所以我要在这两周把我们俩的毕业手续提前安排好。然后跟他一起回帝都。”她泪光盈盈地说。
我看到陶拉背过身子在擦眼泪,晓晴是陶拉最好的朋友,她此刻应该是很舍不得她。我的眼泪也不自觉地充满了眼眶。
“晓晴,来抱抱。”陶拉伸开了双手。
“一定保持联系,常给我们更新现状啊。”陶拉抱着晓晴哭着说。晓晴拼命地点头。
“谧谧,谢谢你在我最消沉的时候,安静地陪伴,温暖地叫醒了我。”晓晴师姐过来拥抱了我。
“师姐保重。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在北京看到你和师兄并肩站在一起的样子。”我尽量用力的抱着她,希望给她一点力量。
晓晴师姐跟所有人一一道别后,便离开了中心。
我们没有给晓晴聚餐送行,但是在她离开后的那个晚上,陶拉背着方老师,叫上了我、佟宇辰、冬青姐等一共十几个人一起去了东院的一处小酒吧喝酒。
这是陶拉第一次带着中心的员工“聚会”,还是在酒吧。
“来,让我们为晓晴和李哲伟大的爱情干杯!”陶拉泪光盈盈地说,“自私的说,我是心疼我姐妹的,只身去往一个不熟悉的城市去照顾一个昏迷不醒的恋人,需要多大的勇气?但是我也为我姐妹骄傲!这叫有情有义!”陶拉喝得很急,话很快就变得多了起来。大家跟着她一起干了一大杯啤酒。
“我们高兴点儿,要庆祝李哲死里逃生,要庆祝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举起杯,试图让大家都开心点儿,我们又干了一杯。
“希望李哲可以早点醒过来,让他知道这段时间有多少人在为他担心、祈祷。”冬青姐说。
“希望这样的悲剧不要再发生在我们任何人的身边。”佟宇辰说。
那晚,我们每个人都喝醉了,这是我上大学以来第一次喝醉。一行十几个人在深夜醉到无法走直线,七扭八歪互相搀扶着回学校的时候,宿舍早已关门。于是陶拉拿出了她中心大管家的钥匙,打开了活动中心的门,我们就这样七扭八歪互相依靠着在中心的排练厅睡了一夜。
第二天,方老师来上班的时候,刚刚睁眼的我们一起给方老师道歉。方老师笑了笑说,“我年纪大了,所以你们不带着我吧?”便转身回办公室了。
……
后来,我明白了,陶拉那晚叫上我们集体喝醉,也在给她自己毕业前留下一个最深刻的关于活动中心的记忆。
2020年6月,我的大二即将结束,我第一次在这个校园里对“离别”有了认知。陶拉和足球社的付梦欣等等这些熟悉的社团元老们都在这个栀子花飘香的六月毕业了。
好在这个六月除了离别,还有日韩世界杯。
因为难得碰到一届没有时差的世界杯,活动中心在六月特意打开大门为学生播放每场球赛的直播。
作为活动中心事务部的新任副部长,兼足球社的新任秘书长,我跟方老师腆着脸要到了一批赠票,送给了足球社的社员和今年春季杯的冠、亚、季军球队,也算有所贡献了。
“谧谧,你觉得哪个球队能夺冠?”比赛进行到16强的时候,韩度来中心看球时问我。
“我看好德国队!”我笃定地说。
“你可以啊,眼光不错嘛!”韩度很肯定我的选择。
“嘿,好歹我也跟着你们办过两次秋季杯,一次春季杯啊。”我得意的说。
“你是觉得德国队的中场力量比较强吗?”韩度认真的问我。
“我是觉得德国队整体……形象比较帅……”我讪讪地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韩度大笑。
……
大二就这么结束了,有欢笑,有泪水,有离别,有死而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