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殷水流直入主题。
他相信基涉不是不知变通的愚蠢之辈,接下来他便是要问到公子无殇家中不可外扬的腌臜事,基涉也没有多少遮丑的余地。
基涉仅是沉默片刻。
“出事那天晚上,主君从公子巢的飨宴上回来,在室中静坐不过片刻,便要独自一人出门,也不与女侍说要去何处。我听闻到此事之时,起初并不在意,因为主君在那段时日,并非是首次如此趁夜而出。”
“人定时分,主君从外面回来,他的衣袖少了一截,从入门开始,便不发一言片语,还未回到室中,便一头栽倒在院里,我与家左闻声而至,主君在榻上已经没了生命特征。”
“家左曾经细细检查过主君的死因,心脉碎裂为致命之伤,胸口位置却无半点痕迹,这是为《少阴绵掌》之类的法门所伤。依照常理而言,心脉骤然碎裂,与人头落地无异,主君断无可能还有余力回到宅中。”
基涉的面上露出悲戚与惊惧。
他与殷水流同时想到了公孙芦所说的行尸走肉,至于公孙芦口中的杀人者仓吉平,基涉满腹狐疑地道:“仓氏为毛国卿族,修的是崋毛公室的《万仞刀法》,不曾听闻还会如此伤人之术。”
殷水流沉吟道:“倘若公孙芦所说为真,公子与他们二人都曾在诡异山谷中有所邪遇,仓吉平能以如此手法伤人也不算稀奇。”
他又问道:“公子当时回来之时,还有没有与往常不同的其他奇异之处?”
基涉面色凝重道:“我不曾亲眼目睹,事后曾找阍回详细询问过此事。主君戴着面具,阍回与其他竖仆甲士皆看不清他当时的神情如何,但是主君呆滞沉笨的步履仿若是丢了魂魄一般。我现在思来想去,公孙芦方才说到的主君种种之言,并非完全是无的放矢。”
阍便是看门人。
殷水流心中不禁叹息,与阙无殇一别经年,竟然再无相见之日。
他沉默了少许时间:“公子的遗体现在何处?”
基涉自然不会将殷水流这几息的缄默另作他想:“事发当晚,我与少君商议,将主君的遗体藏入墨袋为殡,再三月而葬,现在那墨袋便在我的卧榻之中,我日日以天脉之力为主君驱除尸气,还未有多少腐化,君子服完膳食可要去看看?”
殷水流点头道好。
他接过女蔷切好递来的肉脯:“宅中入邪是何时开始的?”
基涉详实说道:“本月初四,女侍珂离奇死在室中榻上,尸身干瘪精血全失,当时不知道是如此邪物作祟,她是第一个为邪物所害的人。”
殷水流有些辨不清具体日期:“今日是何时?”
基涉回道:“二十八。”
殷水流继续询问:“公子他们误入诡异山谷的那一天是在何时?”
基涉略作思索:“应当是本月初二。”
又将毕生难忘的日期说出来道:“主君罹难之日为本月十四。”
殷水流以手指蘸了些油渍,在案上以商殷的钟鼎文体将基涉所说的日期从左到右排列。
一切皆始于本月初二的诡异山谷,两日之后宅中出现第一个受害人,十二日之后公子无殇离奇死亡。
基涉再作补充说明道:“上月初接到公子巢的狩猎之邀,来到南山的时候为上月二十一。”
殷水流随口问道:“公子缘何在毛?”
基涉大是奇怪地道:“主君来毛避难已经两载有余,君子不曾听闻过么?”
殷水流淡定从容道:“不知。”
基涉知道假公子身上的诡秘之处甚多,也不在乎多上这一桩。他并未将公子无殇所涉及的阙国丑闻细细道来,那与此次的南山有邪并无多少干系。
“主君不知道在山谷迷雾中遇到了什么邪物,自那以后他在宅中便常常无缘无故的大发脾气,更是做出一些……”
他有些欲言又止。
殷水流乜去一眼,知道涉及到公子无殇的家丑了,他没有就此逼问:“公子在山谷之中捡来的朱衣美人现在何处?”
捡是公孙芦的原词,基涉并不认可。
“那朱衣女子不知为何昏迷在迷雾中,主君怜香惜玉,便将她带回了宅中救治。只是这段时日以来,一直不曾苏醒片刻,全凭家左的岐宫药物吊着她的一口生气,方才邪物如此来袭,现在只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待见过公子的遗体,你带我去见见她。”
基涉点头道好。
殷水流的口中吐出丝丝缕缕的白雾之气:“你可曾也进去过迷雾山谷?”
基涉摇头道:“不曾,若非公孙芦方才所说,我还不知道主君有那番境遇。当日他们策马狂奔,我们在后面追之不及,待赶到时,那山谷迷雾与别处相比,也无任何稀奇古怪之处,当时自然不会多想。”
殷水流问完山谷在何处,便暂停了室中的交谈,他微微合眼,将元食所化的滋补之力汇入四季。
这与入修世界不同,少了汲取之道,仅为补损之法,是商殷世界的修行之人最不愿意为之的一种秘术。
人腹容量有限,补了损便失了滋。
“他……”
基涉的面色有些古怪。
他的先祖残眼可以隐隐约约感受到,面前的假公子仿若沐浴在无比圣洁的光幕中,显得异常的干净纯真。
这便是殷水流给予他百般诡异感觉,他却没有多少提防心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