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了她们以假乱真的假,不由问道:“已故的卫国甘卿是你何人?”
殷水流肃然道:“先父。”
采薇轻蔑道:“倒还是一位流亡卿子。”
美眸当中的厌恶更浓。
朝卧甘氏举族覆灭在两年前的卫国政乱里,这个姬卫卿族崛起不过数十载,乃是己姓之后,图腾为修蛇,以媚君之术投卫侯则所好,致以在卫国一路扶摇直上。
不止是姬卫国人,列国大多知晓朝卧甘氏家有靡靡,除了传承有一副好皮囊,专注于媚君惑上的朝卧甘氏几乎一无是处。若非有卫侯则的庇护,以邪道修炼驻颜之术的朝卧甘氏早已经被驱逐出了卫境了。
“君子缘何在此?”
基涉大是皱眉,暗忖对方是朝卧甘氏之人,生得如斯俊美无暇,便也不稀奇了。
殷水流以沉重的语气说道:“家中遇难之时,我恰巧不在朝卧,故而躲过一劫。待到噩耗传来,我知道此生都回不去朝卧了。正盘算着如何南下取道入勾国,卑劣的仆臣见我落难,弃我而去便也罢了,还把我伤成如此模样,若非沿河而遁遇到了内人,逢她在河边相救,我早已经身死多时了。”
采薇鄙夷道:“歹人倒是命长。”
殷水流不去理会她,与少君相商道:“如今我以卿子扮公子,事成之后,不论你们如何处置我,便是要将我置于死地,我也没有任何怨言。只要你们不伤害内人,你们说什么,我便依你们什么。”
浣纱女瑟瑟发颤,紧紧拽着殷水流的衣袖。
殷水流低声安慰一声“莫怕”,直视着少君的秋水双眸道:“我为卿族之子,不论是见识阅历,还是以假乱真,你们便是再在附近乡间找来百人千人,只怕也没有一人及得上我。而且我的嗓音已经给方才的公子听去了,你们要我在榻上扮作人事不知的人,我便能一整日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你们若是要我出声,我也能保持那份伤重嗓哑的声调与他说话。”
此次采薇不再出声讥讽。
少君在如此大事上是拿不定主意的人,她旁边的基涉直指问题核心道:“说出你的条件。”
殷水流低头望着浣纱女的侧面:“不可让内人久离我身旁,她可以在没有外人时扮作公子的女侍。”
基涉与采薇对视一眼,点头道:“可。”
殷水流继而道出他的最大需求:“我平素最是馋口,在假扮公子期间,你们要让我每餐都吃足,不可以拿粗粮来应付我,我要服用元食之膳。”
基涉直接同意,暗忖道:“他能吃多少?”
见殷水流不再说话,皱眉问道:“这便没了?”
殷水流随口道:“你们若是愿意与我多说些注意事宜,譬如你家公子为何在此,方才那位公子又是谁,我洗耳恭听便是了。”
“不必了,你每日在榻上好好躺着便是了。”
采薇厌烦地斜乜了殷水流一眼,偏过身去与基涉相商道:“此人之言不可尽信,再去寻人替换的事情,你还是要做些准备。”
她正要令女蔷两女清理床榻,忽然想起方才殷水流醒来的异状,沉声问道:“险些忘了,你方才怎地醒来了?”
却见殷水流似笑非笑地看着女蔷:“昨日你下黑手掐了我的二十七下。”
女蔷大惊失色道:“你休要胡言乱语。”
见少君怀疑的目光落到她面上,女蔷哪里会承认此事,大呼冤枉地道:“他诬陷下妾,下妾如何有这等胆子,再说昨日下妾一直与阿葵在一处,倘若下妾当真下了黑手掐他,阿葵怎么会不知道?”
女葵摇头道:“下妾确实不曾看到。”
采薇只当这是殷水流避而不答的伎俩,冷哼道:“勿要避而不答,便是她掐了你二十七下又如何了?”
她刚说完,便又见到了殷水流面上的和煦微笑。
此次知道殷水流出自朝卧甘氏,采薇忍着心中的异样,将温暖身心的感官全部驱除,斥声道:“休要使你朝卧甘氏的邪术。”
殷水流面上的笑容未减:“在姬卫,我要称呼你为姑娘或是小姐,在商殷则要称你为淑女或娇娇,不论怎么称呼,你都是修武多年的女剑士,又精通医理,难道连我的根基是否混沌,你都要来找我确认?”
他瞥了一眼故作乖巧委屈的女蔷:“至于我方才为何能够醒来,你不去问她这个下手人,反倒来问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受害人,岂非是可笑?”
采薇的俏脸倏然涨得通红。
基涉面色阴沉地向着女蔷问道:“方才你使了几成力道?”
女蔷颤声回道:“回家宰,下妾方才怕将他打伤,力道拿捏在两分,断不可能使他安然无事。”
基涉尖细的阉人嗓音透出剑芒一般的冷意道:“那他为何醒来如此之快?”
女蔷如何能够回答出来,忙惶恐跪倒在地请罪,又胡言乱语地道:“他他他……会邪术……便如他的诡笑一样……”
朝着榻上的殷水流投去怨恨的一瞥。
若非这个朝卧甘氏的流亡卿子将她扯入如斯处境,她怎么会如此惶然委屈,想着阙氏家法的可怕,实在是让她不寒而栗。
“你是在怀疑我的判断是么?”
基涉冷漠的尖细声音刚落,疾步上前以手作刀,用同样于女蔷的力道打到殷水流的颈侧。
浣纱女惊慌失措地抱住殷水流。
他再次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