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的人唯唯诺诺,对山脚的人拳打脚踢,不敢仰看山顶,索性转身,死亡凝视山脚。
即使杨烨一次次被他们打得遍体鳞伤,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巴结讨好他们。对于杨烨来说,他们身上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总在无时无刻地吸引着他去靠近去献身。杨烨就像是四月份里一只发情的公狗,总在日思夜想,追寻着他们那群凶神恶煞的母狗的足迹。
在杨烨被打的时候,他总是用手护着脸,他怕老人看见难过伤心,他也从来不会对老人说,他被谁谁打了。有时候不可避免,老人发现了杨烨身上的淤青,她流着泪问他,他也缄口不答。祖孙俩都知道,说出来也无济于事、于事无补,索性不如付与沉默,至少还有一个痛苦的氛围。
由于杨烨做替罪羊的次数多了,邻居大人们本来对他家就没什么好印象,便更加不喜杨烨。再加之,杨烨在姑妈家拿了十块钱这件事,经过杨烨的姑爷来到院落里“奔走呼号”,大肆渲染,以至于在院落里传得沸沸扬扬。从此以后,杨烨“臭名昭著”,邻居深信不疑:杨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孩子。他们看见杨烨就像看见瘟神一样,并且叮嘱自己的孩子不要和他玩,因为他们深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也源自他们常说的“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的经验之谈。不言而喻,杨烨从一个“好孩子”变成一个“坏孩子”经历了一个过程,就如同当年大厦将倾的中国是逐渐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历经了鸦片战争、甲午战争、八国联军侵华战争等事件。
但是邻居大人们对村里有头有脸有地位的人,那为人处世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的不同了。杨烨每次看到他们遇见“贵人”时,脸上浮出的那种点头哈腰一副奴才的媚相,都觉得像是一群嗡嗡乱叫的苍蝇遇见了一坨“清香弥漫”的牛屎一样,别提多开心、多激动。
学校里,从一年级到三年级,杨烨都坐在教室的最后面。
老师不喜欢他,他也就从来不听课;同学嘲弄他,他也就从来不和他们玩。杨烨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巴结任何一个人,任每一个人羞辱。一天之中,从来校到离校,期间除了上早操和上厕所,他几乎不会蹋出教室门外一步。
当然,还有一种特殊情况:乡上逢五、逢十赶集的天,一到中午休息的时候,杨烨就会“马不停蹄”地去找在学校旁边街上卖菜多年的老人。这是迎春真正出现之前,在他生命里,关于学校最开心的事情。
乡里每隔五天赶一次集,头天夜里,老人就要把拿去卖的菜准备好。老人会从每次要卖的几样菜里,都挑出一点最好的,放进一个单独的塑料袋里,装好。这是杨烨侥幸不死之后,老人都在做的事情。
第二天很早的时候,老人再把菜按照轻重顺序,依次放进背篓里,以免压坏,影响卖相。装在塑料袋的菜会被她优待地放在最上面。对于老人来说,每一次赶集卖菜都是极其痛苦的,面对几里远的山路,她越来越不行的身体,中途不知道要走走停停,休息多少次。但她从来都不和杨烨同行,也从来没想过要孙子给她分担一些负担。
开心是因为:在赶集的天,杨烨能从老人那里拿到五毛钱的零花钱。他会高高兴兴地去买一点小孩子都喜欢吃的零食,然后独自一人坐在学校的某个角落里,尽情享用,犒劳住在他胃里馋了五天或者十天的一直都喂不饱、满足不了的大馋虫。但有些时候,杨烨会在老人经常卖菜的地方找不到老人。在返回教室的路上,杨烨整个人低着头哭得稀里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