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豆卷。
大家自觉让开,好让老人家快步向前,但见他双手一拱,惜然也赶紧还礼。“公子,還請上座。”
其實陶公子有點為難,他看看手中已經半凉的雲豆卷,可又盛情難卻。勉強坐了一會兒,聊了聊菊花,品品茶,又告知了家門。那老人心下一惊:[早聽說永清街馬員外愛菊成癡,家中有位公子更是善於培育菊花,卻不知竟是這樣的标致人物。]對他甚為喜愛,不只將胭脂點雪的花種贈予惜然,還準備了金銀珠寶。陶公子笑笑,只收了花種,拒不要金銀,那長者便更為欣賞他的為人。
惜然拿到花種,反倒不急着離去,而是漫步走到那位白衣公子前,道:“方才見公子神情,想必非常喜愛這胭脂點雪。培育菊花,最重要的便是這愛菊之心。”說罷把花種留下,揚長而去,那位公子實在又驚又喜。
[沒想到,竟耽誤到這會兒了,可真是遲了。]陶公子匆匆忙忙地上马,[阿離那小丫頭,又該鬧了。]寵溺地笑笑,直飛奔回永清街。
秋天夜长,小炉燃香,明月才刚悬上天边,大家就都在自个儿屋里待着,只留下上夜之人。马夫人却心中有事,先独自去了南院,没有寻到陶公子。见季雪已经休息,想着等夜深惜然回来还要她伺候,便不想惊动。
看看天色并不算太晚,提了盏灯,来到“春潮带雨”。果然見陶公子一個人依在亭子裡,只穿件花青色的单衣,悠然自得地喝着酒。黃英搖搖頭,走進將外掛披在他身上,“這樣冷的天,在這裡作病啊?”順勢也坐在一旁,“怎麼不讓季雪跟着你?”
“姐姐也說天寒,不要凍着她。”陶公子笑笑,單手托着腦袋靠在欄杆上,另一隻手握着釉里紅瓷酒杯,“姐姐找我有事吗?”
“找你啊,自然是好事。”突然特別開心地,嘻笑顏開,“弟弟今日可去過滴翠閣,菊花詩宴拔了头魁。”
“哦,是有這麼回事。”
“那詩宴可不是一般人家辦的,主家是宰相府里親信。聽說弟弟沒收那萬兩黃金?”
惜然搖搖頭,“你知我只是為了胭脂點雪。”
“姐姐自然是瞭解你的,我弟弟啊,根本不屑于這些身外之物。”打趣地看着他,戲謔道:“只是不愛这金銀俗物,可愛不愛美艷佳人啊!”
陶公子笑而不语。
“今天宰相府的人來尋我,轉彎抹角地問你的生辰八字,有沒有定親。據說府里只有一位千金,也是絕色的人物。”語氣慢慢變得認真:“弟弟,真不想娶親?”
風撫過湖面,吹皺一池秋水。惜然饮下口酒,閉著眼用手指揉了揉眉心,缓缓道:“準備娶的。”
“啊?!”黃英倒吃了一驚。想着先前媒人踏破了门,他連看都不看,怎麼這會兒換了性情。忙好奇地问:“是滿意這位宰相的千金嗎?還是,還是阿離?”
聽到阿離的名字,陶公子睜開了眼。雙眸被月色親吻,有瞬間光華淹沒,幽幽道:“阿離,她會走吧,回金陵。”
“那要看你願不願意她回去。”
“姐姐,我想娶的人,是季雪。”嘴角一勾,笑了起來。
黃英詫異非常,萬萬沒想到是季雪,“弟弟你可不要跟姐姐說笑!”
“字字真心。”
“那,你可與她提過?她可願意?”
“這...”陶公子愣了愣,似乎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似的,滿臉尷尬。突然嬉皮笑臉,“這我倒忘了,還請姐姐操心啊!”
马夫人望着他莫名其妙的表情,啞然失笑。末了嘆嘆氣,直說罷了罷了,長者為母,原也是該替他操辦的。
“只是惜然!”柔聲喚他的名字,“凡世紛擾,弟弟你既不追名逐利,也不愛戀紅塵。可知人世間,哪一關,最難過?”
惜然晃晃手中的新釀的綠酒,淡淡地說,“姐姐是說,情關!”輕蔑地笑笑,“難過嗎。”缓缓起身,凝视着水面。
虽是秋日,荷花不似夏天繁盛,却也未全败。荷叶半枯半荣,露水融成,在清冷的月光里晶莹欲滴。有风飄过,便坠入湖中,在茭光灯影里,激起秋水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