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坐在马车上,天色已然黑了下来,她望着窗外因黑暗变得有些模糊的景物,心中也有种突如其来的沉重。
在玩笑过后,她的心却又隐隐有一丝触动。他——从未说过,娶定自己,甚至——从未说过要娶自己。安然有些黯然,想起在异时空逸铭拉着她的手,苦苦哀求的样子,她猛地放下车帘,也许错了,他与他并不一样,但是——她轻咬着嘴唇,她不想再留下任何悔恨。
蓝府后堂,蓝权英坐在书案前,端着一杯上好的雨前龙井,氤氲的热气似乎让他的眸子有些许柔化。只是,他挺直的脊梁,却透露出他每次大敌临近时的才有的紧张。
蓝夫人站在门外,手中的托盘里是刚刚熬好的参汤。外面起风了,风吹动她散落在耳畔的碎发。
“夫人——”身边的小丫鬟轻轻叫道,她不明白夫人嫁给老爷一年了,每次变天时都要为老爷熬一碗参汤,说是给老爷驱寒。可是,每次却又这样端着参汤,一语不发地等在门外,眼光是她看不懂的东西。
“这样吹着,恐怕又要病一场的。”丫鬟轻声劝着,老爷喝了参汤会如何她不知道。但是每次这样一来,夫人倒是要生一场病。而若是碰上老爷那两天脾气不顺,便要数落一番。说夫人太过娇贵。她都看不下去了,可偏偏夫人还不让说。
天空中突然一个闪电撕开了一个口子。轰隆一声,震得人身子便是一颤,可是蓝夫人却仍是目光柔柔地看着屋中之人。眼中的柔情最终只化作了唇边的一声轻叹,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
“进来吧——”
她已然转到一半的身子生生顿住,一丝氤氲从她眼底升起。一年半前,她一脚迈入了蓝家的大门,可是却从此离开了身后那个人的心房。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是的,淡淡的,她时刻要提醒着自己,她不再是沈家大小姐。不再是那个疆场献策的女军师沈碧秋,而是蓝家的媳妇——蓝夫人,即便,这个由蓝皇后做主,在外人看来是天作之合的一对璧人。实际上却分榻而卧。
蓝夫人迈入这低低的一道门槛,却是仿佛跨过一座高山。人都说,沈家这位大小姐,智谋不输男子,但在面对这种感情时。她却显得比常人更加笨拙。
丫鬟深知,老爷的书房不是随便可进的,静静地退到了门侧等着。而沈碧秋则也是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进入这个“禁地”。
蓝权英抬眼,灯光下的沈碧秋面色显得更加苍白,身影似乎也比刚进门时显得清瘦了不少,与其说是走进来,不如说是飘了进来。看模样,瘦瓜子脸衬得她一双美眸更加夺目,但那一池春水中却似乎多了一种叫多愁善感的东西。
蓝权英的心中一动,但是却宁愿相信这只是自己的错觉,他没有忘记,她只不过是他的对手,一个不能打败,便只能先收服的对手。
沈碧秋感觉到蓝权英的目光,微微抬头。这么多年来,蓝权英除了拜堂那天,这是第一次单独与她见面,他曾想象过私下里的沈碧秋会是什么模样,是哭是笑,是喜是悲——还是想人前那样挂着一沉不变的雍容和淡漠。
可是,沈碧秋却并没有那么难以捉摸,她自己也曾想象过,当她能与蓝权英独处时,会怎样表达自己的感情,可以在沙场上运筹帷幄的女子,难道就不能像父亲教导的那样去努力俘获男人的心么?
可是,父亲怎么能知道,当一个女人真的爱上一个男人时,就不屑于再用什么手段。
沈碧秋抬起头,只是一眼,她也许想的太多,也许,是她想的还不够,却是绽开了一个让蓝权英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笑容。
生如夏花之绚烂,这便是蓝权英对这个被姐姐蓝皇后赞为“鹤顶红”的女子突如其来的印象。
可是——“花安然所唱的那首歌,难道不正是你的写照么?”一把软刀子,他对准了她的心窝,准准刺进。
那一瞬,笑容僵在她的嘴角,这是蓝权英这么长时间内第一次与她独处说的的话。蓝权英突然心中一痛,但是他却不过是微微一蹙眉,便忽略到这不应出现的不适。他的眼光盯着那双眼睛,努力从中找到些什么。
“罪业血债都担承,一样孤傲两样人——”蓝权英玩味着沈碧秋听到这歌词时的表情,“你是该承担这些血债,你该知道我当年应承皇后娶了你,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担心燕国借迎娶你为皇子妃为假,借机传递我大昭军事情报为真!”
光华从沈碧秋美丽的眼中退去,渐渐化作一片死灰。
“当年,你母亲被当做棋子安插在此,”蓝权英却将那把刀插得愈加深,“却不想,她不仅搭进了她的命,便连她女儿的命也搭了进去。”嘴角带着一丝冷笑,“那我就不承让了,棋子已然过河,自然该为我所用!”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