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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打开塑料袋装的纸包,“还好没挨针管也没被发现装病”孟雁心里想,纸包里面有白的、黄的、棕色药片,孟雁最怕的是棕色的,爷爷说是甘草片,止咳,可是她闻着奇怪的味道就欲呕,便趁他们不留意扔到电视旁的小书桌靠墙的缝隙了。
第一次托病成功,以后便一发难止,药很难吃,总好过一本本的抄写任务,孟雁可是亲眼目睹没完成抄写的同学排着队被打手心。有时候“造假”之后,第二天上课才想起已经上了一节新课文,她一阵懊悔,自己自然也被打了几回。最煎熬的时候是排队挨打的时候,手心都搓热了,幻想老师打的并不疼,却又瞥到老师捏住同学几欲缩回的手,和几厘米宽近两厘米厚的木条,还有最后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每一次到自己上阵仍是异常清醒的疼,连着手心的大拇指旁被打得青紫一片,虽然可以和后桌比比,发现对方被打的倒也不轻,有的女同学还半伏在桌子上哭了,自己反而觉得并至于那么可怕,可怕的是排队挨打的心理煎熬啊。直到中午回家,握着自行车手柄却还觉得手心木木麻麻的。反正,总是烦恼这巨大的工程和排队挨打,甚至还有些惧怕了。
于是,病便间或的要犯的,药也扔得越加娴熟了。于是后来郭香花喊“孟雁你还上不上学了,老公鸡都叫了几百回了!”
孟雁在被窝里钻出半颗头“身上不太得劲...”
“一会带你去看看!”
“不碍事儿...歇歇就好了...”
郭香花只是瞥孟雁一眼,嘟囔着去忙了。再后来郭香花也不再带孟雁去诊所走过场,孟雁觉得上学的时光越发散漫自在了。有时候在家久了,孟华放学便打开书包,把一张信、一个玩具递给孟雁,说是芷江托人给她的。孟雁打开信,“孟雁,你什么时候来学校啊,我很想你。”整整齐齐可爱的字体,孟雁很是开心。
玩具大多是小摆饰,有一次芷江托孟华拿回的是一只十几厘米高的塑胶制的松鼠,浅棕色的,它怀里还抱着一个圆溜溜的水晶玻璃球,玻璃球里面有五彩的小玩意儿,连孟华也觉得好看,孟雁把这些玩具都摆在床旁边泥窗的楞台上。有时候,早上醒来,孟雁看到窗台上的玻璃球,澄亮、圆润、美好,正巧也懒得演戏的时候,毕竟装生病就总要看起来不能太有神采地躺在床上,也会无聊,于是高兴地去上学了。虽然后来孟雁还是因转校和芷江分开了。
郭香花大概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孟雁长大后才明白聪明的奶奶又怎么会识不得她的鬼把戏,奶奶或许想着还有孟华,总还有希望,她的付出和消耗多少是有成果的。
不用装病的寒假和暑假是令人振奋的,然而不开心的是——放假后要领通知书。每个班级里只有前几名学生除了接近满分的通知书,还有一张黄亮可喜的“三好学生”奖状,妹妹孟华即是其中的一个幸运儿。孟雁平日虽不讨有些老师喜欢,但是当看到领奖状的同学半抿嘴走下讲台,同学们目光灼灼,老师读他们的名字声音仿佛都不一样,自己是莫名其妙的期待奖状的到来。毕竟前天的孟华是拿着奖状回家的,奶奶满是高兴,甚至遇见德怀爷都会“顺便”提一下,德怀爷说“孟华不错”的时候孟雁的内心几乎激动不止,焦躁地等自己领成绩单的日子。
儿时,每一个好胜心似乎都藏着旁人的几句唏嘘声,成人的世界或许也是,却不觉不知中品尝了潜隐的艰涩。
刷刷的树叶摇摆着、挤着,泥、水混杂,脚步扯着简单的日子。
穿着红色小胶鞋的孟雁失落地走回家。
自然是没有奖状,所有人的成绩单都已领完。老师要转身走了,她还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没有奖状,“成绩单老师竟也没发觉落下了我的?”孟雁追出去,老师问她的名字,她跟随老师走进办公室,老师拿来一张未填的成绩但纸,随手写下了两个数字和简单的批语...
发霉的甘草片在潮湿的墙角无声的销蚀着,和白的、黄的药片,模糊、粘稠的一片片,连在一起,默默听着角落的蛐蛐和墙外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