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星图上密密麻麻的绘着数万颗星位,在旁人看了晦涩难懂,但也难不倒她堂堂帝临国的天师。
虽然,天师府不及观星台那般一心精研星象,但是自己从小就跟着老天师修习紫微星术。
论星象学,天下在自己之上之人,已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她并不死心,转身朝着窗前走去。
天色已黯,在一轮皎月的映衬下,深邃的天幕上漫天星辰闪耀着微光,她定睛在西北方向的星宫中搜寻。
——陡然间,她面色惨白,盯着远处的星空发呆。
又是,良久的沉默。
只觉石室内数百盏烛火开始摇曳起来,室内有一股莫名的气旋环绕着石室流走,渐渐地烛火摇曳的更加剧烈,金色的流光一点聚集。
天师弦月察觉异样,一回头。
“星儿!”惊呼。
细密的金光朝着一团聚集,环绕在软榻上盘腿而坐的白衫少女周身,那些金光是从少女体内发出的,逐渐的越聚越多,整个将少女包裹在其中。
晨星座下的紫薇星盘也出现异样,星盘上的星辰闪着刺眼的金光一颗一颗升起,然后一颗一颗融入进那团包裹着少女的光晕中,形成了一副看不懂的光影。
见状,天师弦月纵身一跃,朝着那团金光飞去。
“不要!”金光中传来一声微弱的女声,这两个字吐的是那么吃力。
闻声,天师弦月身形凌空一顿,脚尖轻轻点地,整个人落到距离那团金光数尺处。
——也许,这就是你的命运吧!
天师弦月眼神凄凉的看着那团金光,并没有出手阻拦,只是默默地叹息,她清楚要救苍生,天下除了晨星外,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够预见未来。
因此,她更加笃定了每一个人的降生,对于这世界都有他的意义。
正如张三的降生,帝临城光德坊三纵第六间才会有了那间张记肉铺,李四的降生,通天大道上才有了那个整日叫卖的豆粉摊子。
——而她晨星的降生,也许就是来拯救这天下苍生的吧!
陡然,那团金光开始紊动,石室内的气旋错综乱流起来,越涌越烈,烛火一盏接一盏的被熄灭。
“噗”的一声,白衫少女一口鲜血喷出,洁白的衣袂上染上了一块又一块鲜红的血渍,血水沾上白纱便开始晕染开,宛如一朵朵盛开的血海棠。
那团金光迅速的向着四下消散,晨星瘫倒在矮榻上,面如死灰般,她仰头看着头顶的白玉雕纹房梁,目光呆滞。
“星儿!”天师弦月大惊,一双白皙的手迅速的在空中画出一个弧。
只见,天师弦月手过之处,那消散的金光被吸附在掌心,她越舞越快,将那些消散的金光竟可能的全部抓住,可惜那团金光消散的速度太快,纵然是她也只能抓住个七八。
天师弦月一双白皙的手,没入在金光之中,眼见金光已经散尽,她挥手迅速凌空画着太极图,将手上两团金光揉搓在一起,渐渐地刚刚被抓在掌心的金光凝成了一团耀眼的光斑。
没有丝毫犹豫,天师弦月俯身抱起软榻上的晨星,一掌拍向她的腹部,将那团光斑打入她的气海之中。
“胡闹!灵气散尽你会没命的。”嗔怒一声,她紧紧将晨星抱在怀里,怜惜抚摸着她苍白的脸。
天师弦月大喝一声:“来人!传御医。”
“弦月姐姐……”怀中的晨星冲着眼前之人微微一笑,将头埋在那人温暖的怀中,声若蚊蝇般轻唤。
“星儿,你看到了什么?”天师弦月用衣袖,轻拭去少女嘴角的血渍,轻声询问。
“血月东升,万物哀嚎,白骨填湖,妖蛟现世……”
——“血阴蛟!”天师弦月面露惊色,惊呼。
“星儿,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天师弦月追问,语气急促。
“咳、咳、弦月姐姐,我看到了夜幕降临,在幽森的山谷中,一轮血红的月亮从东边升起,人们像着了魔一样开始跪拜,寂静的山谷中隐约传来一阵阵凄惨的哀嚎,人们发疯似得跳入湖中,他们浑身溃烂流着恶臭的黑血,落水的人们开始挣扎,然后迅速的腐烂成一具具惨白的骸骨沉入湖底,湖水开始被染的猩红,那片湖如同一张狰狞可怖的血盆大口,吞噬着成千上万的人和动物,渐渐的湖面上飘满了白骨,突然一条头上生角的巨蛇从湖中腾出,它通体闪着黑色的鳞光,一双赤红的眼珠子比那轮血月还要夺目。”
少女晨星极其虚弱,讲的艰难。
“然后呢!”天师急切的询问,额头上渗出几滴细不可察的汗珠。
“星儿、星儿……无能,没……没……能看透……天……机……咳、咳、咳……咳”晨星一字一顿,艰难的开口。
陡然,少女剧烈的咳嗽,气海中那股乱窜的怪力再也难以压制,她发出一声闷哼,一口鲜血涌出。
“御医怎么还没来!”天师弦月抱的更紧了,用衣袖不断为晨星擦拭着口中汩汩涌出的鲜血。
急切中,石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年轻星官率先冲到软榻前,跪在地上手足无措的擦拭着少女脸上的血迹,身体不断的颤抖。
“师兄……不哭……”晨星微微一笑,一双美眸闪着浑浊的蓝光,慢慢地耷拉下眼皮。
这时几名侍从拥簇着一名白发老耋走到软榻前,这个老人年近百岁,满头银发却开始生出黑丝,周身散发出浑厚的气息。
“老朽拜见天师!”老耋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如洪钟。
“柳道子前辈,不必多礼!方才大司天运气通灵,不慎被灵气反噬,还请前辈迅速医治。”天师弦月迅速起身,迎了上去。
——来人正是帝临国“国手”,医圣:柳道子。
“大司天一心为帝临国,老朽定当竭尽全力!”老者跪坐在榻前,伸出一张褶皱苍老的大手,一把衔住少女晨星的脉搏。
良久。
老者面容淡然的收回手,捋了捋花白的长髯,仰头思索,悠悠开口,道:“暂无性命之忧,老朽尚有一方可医大司天,只是……”
“只是什么?”天师弦月急切询问。
“唉!”老者重重叹息一声,捋着花白的长髯,“只是大司天气海受损,日后再难使用灵气,如果她强行运用灵气,气海崩坏!只怕是上仙驾临也难救其命啊!”
“无妨!只要能救,日后之事,日后再谈!”天师弦月闻完老者所言,朝着窗前走去,“前辈,我去去便回,还请照顾好大司天!”
“老朽,领命!”
行至窗前,只见一道鸿影一闪,天师弦月双脚轻点地板,朝着窗外一跃而下,丝毫没有将脚下万丈深渊放在眼里。
她行事向来随性,观天下,敢在凌云宫中肆无忌惮飞跃的,仅此一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