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要求大家都要买一个节拍器。说是在弹琴和摇铃铛的时候,如果没有节拍器校准,那节拍就容易走样。
老师还说,街上的新华书店就有节拍器卖。还说如果谁有困难,那就商量着两人合买一个共用就可以了。
午饭后,我就到街上的新华书店去买节拍器。
出门后,我突然想起了农氏清花。
农氏清花当然有困难了。她来这里学琴的学费全部都是飞鱼仔帮她付的。
听说每个节拍器70元,她自然买不起。我何不叫上她跟我合买一个共用呢?
这样想的时候,我就匆匆向天琴培训中心走去。快到大门时,远远看见农氏清花站在大门边的树底下向我热切的张望。
莫非她也是为买节拍器的事在等着我?
见我匆匆走来,她白里透红的脸蛋一下子就羞红了。她羞答答的向我迎上来:
“阿哥,你是不是要去书店买节拍器呀?”她说这话的时候很扭捏,呼吸也明显急促。
我当下就在心里抱怨她:我才十三岁啊!标准的未成年人啊!你就不能大大方方过来跟我打招呼吗?你若是大大方方,哪怕是过来牵着我的手,揽着我的腰,我身体都绝不会出现生理上一些古怪的反应,可是你这样羞羞答答、含情脉脉、扭扭捏捏......反而令我满脸通红,浑身窘迫了。
上次两人因为突然分开,相互思念而彼此都憔悴了不少。好在我们两人分开的时间不长,好在我们又在培训中心见面了。
开班那天,我在培训中心又看见她时,似乎不认识她一样,原来皎洁粉红的脸庞变得消瘦苍白,象花儿一样含苞待放的身子也显得清瘦单薄几近弱不禁风。
开班后不久,她脸色又一天一天红润起来,原来郁郁寡欢的她,也慢慢变得活跃了,她那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又不时在我耳畔响起了。
她就住在培训中心的宿舍。培训中心为了解决境外和离家较远学员的住宿,在总工会两个教室里给他们安排集体住宿。吃饭则是在附近的一家农家乐订餐。
“是的,我要去书店买节拍器,你也要去买吗?”
我话音刚落,就有点后悔了。
我不该这么问她,因为我知道她身上压根就没有钱。
果然,她低着头,红着脸,双手在胸前来回搓着衣角,久久不言语。
她们一起住的有十几个女学员,究竟是没有人愿意跟她合买一个节拍器共用呢?抑或她就是一门心思要跟我合买一个共用?
“我就想跟你共用一个......”她说完这话,已经窘迫不已,我看她两颊飞红。
“那我们一起去买吧。”我强抑着内心翻涌的幸福感。
新华书店果然有很多乐器出卖,节拍器每个售价70元。我自然不缺这个小钱。在路上,我已经跟她说好了,由我出钱买节拍器,在练琴的时候两人轮流使用。
实际上,我在家里已经有了一个罗兰牌的节拍器,价钱要比这里的贵好几倍,但是我想,老师都叫我们去新华书店买这个节拍器,我还是要听老师的,再说这种节拍器也不是很贵,我就没必要叫母亲把家里的寄过来。
我们很快就选好节拍器,我正准备付钱的时候,不知怎的,我突发异想:何不买两个,每人一个呢?就算我把它当作一件礼物送给她,那不是挺好吗?
我于是跟售货员说我要买两个。
农氏清花有点不解的望着我,她扯了扯我的衣袖,低低的说:“我们不是说就买一个,我们两人合用吗?”
“没事,就买两个吧。”
她仍不解的望着我,可是也不再争辩,她显然不知道,我要送给她一个。
我付了款,我们每人拿着一个节拍器高高兴兴离开书店。
中午街上行人很少,我们走在人行道上,边走边看着新买来的节拍器。
我郑重其事的对她说:“我没有什么送给你,我就送一个节拍器给你吧!”
她止住脚步,惊讶的望着我。双颊又像被火烧一样很快红到脖子,两只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闪闪发光,似乎噙着泪花。
“你对我这么好,我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说的一点不错。
她跟我无亲无故,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可是我的飞鱼仔叔叔给她付了一千元的学费,而我现在又买一个70元的节拍器送给她,虽然这两样加起来也就一千零几十元,这个钱对我们珠三角的人来说,确实就如飞鱼仔所说的那样“少抽几条烟罢了。”可是对家住越南北部山区的少数民族的农氏清花来说,恐怕也是像飞鱼仔所说的“差不多是他们全家几个月的收入了。”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眼里闪烁着泪花。也许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遇上谁给她送礼物呢!而现在送她礼物的又是她曾经朝朝暮暮想念的人,她肯定全身都沉浸在一种少女特有的幸福之中。
“可......可我没什么送给你......”她低低地满脸愧疚的说。
我听她这样说,心里就想笑。
这不就是一个70元的节拍器吗?你千万别想多了,我绝不图你什么回报,千万别往报恩上想......特别千万别往什么“以身相许”诸如之类上面去想呀,否则就没意思了。
若干年后,我每每回想这段往事时,我常常作出这样大胆的想象:
若是当时我俩再稍稍大几岁,她接过我送的礼物后,会不会在行人的众目睽睽之下,突然伸出双臂紧紧抱住我后,用小拳头狠狠擂着我的胸脯,两眼泪汪汪的说:“阿哥,你对我真好......”
......哎呀,我又想多了。
我都说我只有十三岁,这个年龄确实对谈婚论嫁没开窍。
如果没有她的羞羞答答,没有她的含情脉脉,我会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同学一样看待,我高兴起来会毫无顾忌的牵着她的手,跟她开一些亲密的玩笑,正如我跟我的小学女同桌一样,平时我们相互追逐打骂,偶尔我们还搂肩搭背,但我压根就不会想到那方面的事,因为我从女同桌脸上从来没看到过她的羞赧,从她清澈明亮的眼睛里也从来没看出一丝丝的脉脉含情。
这么说来......弄得两人这样窘迫不已,这真不是我的错,责任完全在你农氏清花啊!
我决定送她一个节拍器,虽然缘于我对她的好感,不过,也还有为自己将来逃避责任的原因。
因为母亲已经给我买了一个价格不菲的罗兰牌节拍器了,我在这里再买两个,山长水远带回去,我母亲肯肯狠狠的批我一通。所以我必须把一个送出去。此外,培训结束的时候,我自己用的另一个,恐怕我也得给她。这样我回家时,我母亲就不会奏我。
想想培训结束时,我又送她一个节拍器,那时候,她强忍多时的泪水会不会象溃堤的江河一样汹涌奔腾呢?
贫穷啊,贫穷,你拉低了人们感恩的泪点!
当我们路过西山红木市场那家“山水相连红木家俱店”时,突然店里有人叫我的名字,我驻足寻声望去,原来是那位叫做阮氏金花的老板娘叫我。
我们两人停下来后,老板娘笑盈盈向我们走来,她显然还记得我。
她走到我面前,笑着说:“九音小阿哥,你们这是去哪里啊?”
我如实告诉她,我们去书店买节拍器,现在回培训中心。
她看看我身边的农氏清花,显然是看到她穿着一件越南传统“旗袍”的奥黛服装,便好奇的问我说:“你这位小同学,是越南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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