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结束后,芳芳要带我们到屯里住宿。
喝得酩酊大醉的飞鱼仔不想在屯里住。
他把我父亲拉到一边,打着酒嗝,悄悄跟我父亲说:“李主任啊,这里是边境线上一个小村屯,条件差一些。再说,这里离宁州县城或者凭祥市都不远,半个小时的车程。我们还是到县城或凭祥市去住吧。”
韦小棠不言语。
韦小棠自然知道屯里住宿条件差,但因为这里是自已爷爷的老家,爷爷他老人家年轻时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他可从没嫌弃过,而且还要叶落归根,叫儿孙在他百年之后务必将其骨灰送回这里安葬。
韦小棠没有表露出嫌弃之意。再加上晚饭时芳芳提醒过他,有人在跟踪他。
究竟住什么地方才安全?他心中没底。
阿芳坚持说:“你们还是住这里吧。而且你们在宁府的这一个月,都住在这里。”
韦小棠的几位堂哥也附和着说:“这里处于县城与凭祥市之间,反正你们都有车,去哪儿都方便。再说住在屯里,我们喝酒也方便。”
“住在这里,也给你们添太多的麻烦了。住县城或市区,是花些钱,不过,我们......不差那个钱。”阿海自然知道住在屯里是不用钱的,不过他更向往城里的灯红酒绿,他在一边给他姐夫帮腔。
芳芳仍然坚持说:“我安排你们住在屯里,自有我的道理,你们也别问我为什么。”
父亲不言语,也不置可否。半晌,他说:“现在我们个个都喝酒了,九音也不会开车,这里也叫不到代驾......依我看,入乡随俗,就住这里吧。”
众人不再争论,纷纷上车。
我们开着车,在芳芳带领下,来到村西一栋用大青石板堆砌而成的楼房前停了下来。
“这就是我们屯的店车,你们就住这里吧。”芳芳说。
大家下车后抬头看时,眼前是一座用大青石块堆砌而成的古楼,有三层高,呈八角形。大顶门上有一大块青石板刻有两个字形优美、扁而较宽的隶书:车店。
原来,芳芳说的“店车”,应该念做“车店”。
芳芳给我们解释说,当地人之所以称它为“店车”,有两个原因:其一,壮语的语法,在指示代词的语序中,指物时往往跟汉语相反,比如汉语的“车头”,壮语叫“头车”;同样,母猪,叫“猪母”;肥肉,叫“肉肥”;鱼头,叫“头鱼”,等等,诸如此类。
芳芳又笑着说,你要是弄不清这个习俗,往往就容易引起误会。如有人说“我今天是坐头车回来的,”不懂壮语的人,还以为对方是坐清晨第一班车回来的。实质上是,他是坐在车头的位置回来的。同样,“头猪”,说的是“猪头”,你要不理解,可能以为是指一群猪里面为首的那头猪。实质是指一头猪的头部。
其二,大门顶上那两个隶书大字,是几百年前刻上去的。古人是从右往左念,因此念做“车店”,当现在人们又习惯从左往右念,这就变成了“店车”。
因此,乡亲们都习惯把它叫做“店车”。
我们觉得阿芳说得有道理。
阿芳跟我们说,这个店车,其实是古代供传递宫府文书和军事情报的人或来往官员或商贾途中食宿、换马的场所的驿站,距今恐怕也有六百多年了。现在乡村道路发达,交通工具也不少,就算白天来屯里,晚上回县城住,也是方便得很。所以这个店车近几年就没什么人住,不过乡亲们要办什么大事,如要商量什么村规民约的,一般就在这个店车里面聚一聚。
近年来,边境和平,两国边民经常走动,逢年过节乡亲们经常搞些活动,比如说一些“国际赛事”,或者比如哪家来了大帮的亲戚,家里一下安排不了住宿,也可以来这里住宿。反正这里装有空调,有卫生间,有床上用品,平时有专人负责管理,哪家有客人来需要安排住宿的,跟屯小组打声招呼,即可拿钥匙开门入住。
我们上楼,确实条件不错,每层楼有5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卫生间。虽然比不上高档旅馆,但在边境小村屯里,住进这么个整洁宁静的地方也不缺为一种选择。
乡村的之夜静谧舒适。
这几天,我没喝酒,也不钓鱼,不是很困,躺在床上,久久没有入睡。
月亮下去了,满天的星星,整个村子,在大山怀中,静静的沉睡。山上远远近近不时传来“喔、喔、喔——”的声音,父亲告诉我,这就是广西有名的特产“蛤蚧。”
我只闻其声,没见其物,但这个屯之所以叫做“蛤蚧屯”,估计是蛤蚧满山。
楼下飞鱼仔的纯黑公狗偶尔发出一两声吠叫,远处一两户人家厚实沉重的大木门开闭时门轴摩擦发出“吱--呀---”响声,反而把整个屯衬托得更加寂静。
熄灯后,低头伸手不见五指,但抬头仰望,天空洗得一尘不染,缀满了闪闪发光的星星。
久居繁华喧嚣的城市,只闻星星其名,可却没见过星星的真身,今夜,我第一次看到满天的星辰在向我不断眨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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