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说:“再打一个长的,看你能否跟得上。”说罢,就打了一个很长的节拍。
考官刚停下手,我就伸出双手,轻松流畅的打起来,居然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两位考官望着父母,笑着说,这小孩乐感节奏特别好,很长的节拍居然都全部打对了,我们还真从来没遇上过节奏感这么好的小孩。
接下来,考官问我会哪种乐器。我说:“以前弹过尤克里里,但后来不弹了,我只会弹天琴。”
听说天琴,两个考官疑惑地望着父母,半晌,自嘲般说“我们都不知道什么叫天琴哩。”
停了一会儿,两位考官都显得有点惋惜,对父母说:“你儿子节奏感没得说的。不过呢,钢琴,二胡,琵琶,古筝,哪怕是笛子,他要是会一种就好了。至于天琴吗?这个……恐怕不算数。”
听两位考官说天琴不算数,父亲就急了,走上前去向两位考官介绍什么叫天琴,末了,又说:“广西壮族艺人弹天琴节目多次上过中央台,近几年来每届广西民歌节都有天琴表演,大受欢迎的,天琴怎么就不算是民族乐器呢?”
经过父亲反复争取,两位考官最后同意向校长汇报。毕竟最后的决定权在校长手上。
父母先恩万谢,客客气气跟考官告别后带着我走出考场。
考官把我的情况向校长汇报后,校长显得十分苦恼。
每年这个时候,就因为招生,他就深深苦恼着。
他心里这样想:霍九音这小孩的家长,都是市里的公务员,他爸爸还是一个处级领导,要是让我来决定不录取,那我不就得罪了人家吗?
校长知道,市里面的干部,不管是什么部门,也不管是什么级别,都比他们当老师的神通广大。人家一个处级干部,虽说现在官官相护现象不多,招生工作上级纪委也盯得很紧,可是人家能做到处级领导,也不是省油的灯,我要是一口回绝不给他儿子入读艺术班,万一他去找更大的领导来压我,那岂不是一件麻烦事。
校长最后想:这两位考官也真是,你们作为考官,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全凭你们一句话。这回好了,这明显是把矛盾上交嘛!
校长是个做事非常稳妥的人,要不,他也做不到校长。
校长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后把脸一沉,决定把皮球一脚踢给考官们。
他说:“我历来不搞一言堂。艺术班招生工作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这样吧,通知他的家长,叫他们儿子带那个叫……叫什么天……天琴来,弹给大家看看,全校所有音乐老师都参加,另外,为确保公平公开公正,也不妨叫上几个家长代表,到时采用无记名投票,每人一票,当场决定录取与否。”
校长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绽放出花朵一样的笑容,他为能如此轻易把这个压力与顾虑分给各位考官庆幸。
星期日早上九点正,在市第一小学音乐教研室,全校九名音乐老师加上校长,还有十名家长代表,共二十位考官共同来会考几个所谓有争议的考生,其中就包括我。
考官叫到我的名字时,父亲赶紧帮忙把那个考官们第一次看见,样子象弹棉花的弯弓一样的天琴搬进考场。
正襟危坐的考官和家长代表们,无不惊讶的打量个那个天琴,也许他们当中可能有个别人曾在视频上看到了,但是真正近距离看到实物还是颇感惊奇。
我穿着一条白色的背带裤,里面衬一件红背心,眉毛弯弯,脸色粉红。出发前,母亲特地给我作了一番认真打扮。
我坐在小椅子上,按照事先的准备,采用“独天”的演奏形式,右脚脖上用红布绑上小铃铛,把右脚翘起来成二郎腿后,开始弹唱。
我弹唱的曲子叫《祈福》,我边弹唱时,边用右脚打着拍子。
教室里除了我的歌声和天琴声、铃铛声外,再无一点声响。刚开始弹唱时,考官和家长代表有的还相互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但很快,个个脸上都慢慢绽出舒畅幸福快乐的笑容。大概弹了十分钟,弹完后,我按照父母事先的反复叮嘱,站起身,深深的鞠了一躬后就走出考场。
父母带我走了。我们到隔壁的另一间教室等候结果。
过后的事,是别人后来告诉我们的。
别人说,父母带我离开考场后,现场出现了奇怪的一幕:整个考场,包括校长在内的所有考官和家长代表,全都长时间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像被天琴的曲子催过眠一样,又好象他们魂儿被天琴曲带走,离开他们身体,飞到很遥远的地方,沾在椅子上的只是他们的肉体。
似乎过了半个世纪,考官终于等到魂魄回来附体后,他们这才默默的举起手中的笔,在选票的“是否同意录取”这一栏上,全都恭恭敬敬写下了“同意”。
后来,校长和音乐科的主任两人每每提到弹天琴的我时,都无不感慨的说:当时无论考前或考后,我都不止千遍万遍叮嘱自己,不管他弹得多好,我都不能写“同意”,毕竟仅剩的几个学位,全都答应给市里有关大领导了……可是,当时好象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紧紧攥住我握笔的手,逼迫我非写“同意”不成……当然了,我绝对不是说霍九音同学存在弄虚作假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