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许你长安暮雪（五）

    中秋佳节，河畔放灯，花韵阁将选花魁。

    提前一日，门前就搭好了台子姑娘们心里明白，那花魁必定是十暮娘，选，只是走个过场罢了，于是懒散在那出，聊着些城里的新鲜事儿。

    “喂喂喂！一个个的干嘛呢？怎不准备准备？明儿可就要选花魁了！”常妈妈刚安排好外面的事就看见闲在一旁的姑娘们，脸色突变，甚是生气。

    姑娘们也不敢说，只得暗地里叫骂几句，也就装腔作势地往脸上抹些脂粉。眼尖的瞧见常妈妈走了，招呼一声，于是那大拇指与无名指又要合在一起，往盛瓜子的盘上去了。

    楼上的房间多没有人，除了榛苓与暮娘的屋。

    窗户虚掩着，暮娘侧身躺在软塌上，阖着眼。门也没关，不时几个丫头送些东西进来，低低地说几句话，又轻着步子出去，安静得很。

    眼皮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她一只手支着身子，神色缱绻，睨了眼桌上摆满的华服和首饰，暮娘才从榻上下来。

    这常妈妈不就想借着机会再赚上一笔吗？

    想到此处，她勾唇笑了笑，接着将所有成色不错的首饰挑出，放进了一个已有些许珠宝的木匣子里。

    顺手拿起那华服，浅淡的紫色，抖开看却是极为大胆的款式。果断地扔到一旁，她稍稍思量，到衣柜处取了一件粉色罗裙，裙面起一朵芙蓉，甚是娇美。

    看着那洋溢着青春活力的衣裙，她的眸中先是喜色涌起，又如潮汐退去，黯然无光。

    阳光和煦，微风不燥，花韵阁前张灯结彩。

    凑热闹的百姓越聚越多，见着该到的人差不多尽数来齐，常妈妈走进屋内，冲姑娘们挥挥手，就要开始。

    一阵欢呼声中，正值桃李年华的姑娘们纷纷上台，几番较量，暮娘凭其清丽活泼就要获胜。

    “等等！我还未曾来呢。”榛苓推开攘攘人群，抱着古琴匆匆跑来。

    “捣什么乱呢！就你长这样还敢比？”人群中不知谁这样喊了一声，众人纷纷呵斥。

    常妈妈见着众怒难平，急忙赶过来，附耳低语:“榛苓莫要玩闹！”

    责骂、嘲笑充斥着四周的空气。仅凭皮囊一张就评判所有？榛苓讥讽地笑笑，转身潇洒离去。

    待在房间里的江枝正准备去找叶柔，榛苓一头撞了进来，表情极为不对劲。

    “江枝，将那些玉颜膏之类的护肤之物给我寻些来。”榛苓坐在铜镜前，看着还算精致的五官，凄凄地笑起来，“他们要的皮囊，我也可以有。”

    “那是自然，夫人貌美天下皆知，老爷当年也是出名的俊郎君，小姐自然不会差。那江枝就去了。”

    “近日的话比往日要多了，笑也多了不少。”榛苓自语着，看着江枝不慌不忙的样子，心里既是欢喜又有些不安。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转眼又是冬日。

    风飒飒地吹着，荒芜的原野里，暮娘系着披风，目光深深，望着远方。

    “不下雪，怎么又不下雪？”失望的情愫溢出，她踏着一地枯草，徐徐走向城墙。

    那棵柳树早已没了生机，倒在那处，散乱的枝条落了一地。

    俯身拾起一枝来，枝条不再青绿柔嫩，也没有温热的手心可供放存了。

    “再等等，等过了这个冬天吧！”她笑笑，捋了捋耳边的碎发，“也许明天就会有一场大雪。”

    后来的日子，人们总会看到有一个姑娘走到城墙这边来，她不跟别人说话，像是在等人，可立春之后就再没见人来过。

    冬天去了，姑苏不会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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