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翼低低的嘟嚷着,李小暖靠在靠枕上,身子软软的随着车子晃动着,一声接一声的叹着气,
“这世间,岂能容得下妇杀夫?不杀,于她是谋逆大罪,杀了,她就是杀夫之妇,也难容于世间,遇人不淑,就是这样,她死了,才能全节,她的一双儿女,才能活的好。”
蝉翼眨着眼睛,跟着李小暖叹着气,
“男人混帐,倒让女人抵罪!”
李小暖往后靠着,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诚王妃看着哭得几乎晕死过去的女儿被抱着出去,突然抬手捂着不停抽动的脸颊,半晌才勉强自己平静下来,仰着头,长长的叹了口气,叫了金翎进来,往净房进去了。
金翎带着人,侍候着诚王妃沐浴洗漱,穿了王妃大礼服,诚王妃缓缓的走到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正屋,盘膝端坐在坐榻上,伸手接过哭成泪人的金翎手里的赤金块,放到嘴里,直着脖子生咽了下去。
诚王妃的遗折,是明折,由礼部呈进了宫里,皇上叹息了半晌,依着诚王妃的意愿,明发天下。
几天后,林怀业陪着周世远,风尘憔悴的赶回了京城。
诚王府一片颓败之气,正殿内,一左一右放着两具黑漆棺木,周婉若一身重孝,孤零零的跪在右边的棺木旁,哭的已经没了眼泪。
程絮仪寸步不离的陪着周婉若,兰初带着十几个汝南王府的丫头婆子,随身照顾着,外头,是靖北王府和林府的管事,带着两府的家丁婆子,忙着些不得不忙的事。
诚王府的仆从下人,还安然留在府里的,也就是跟着诚王妃去过陇州府的几个丫头婆子,聚在周婉若身边侍候着,余下的,几乎都涉着谋逆,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阔大的诚王府,除了放着棺木的正殿,其余各处,都被刑部抄检过了,用封条封着,那威风八面、风光无比的诚王府,片刻间,就凋零的仿佛要断了根。
周世远在诚王妃灵前跪守了一夜,隔天一早,旨意就传到了诚王府,诚王周景诚谋逆,贬为庶人,诚王妃已义绝诚王,以亲王妃礼归葬皇陵,发配周世远至程恪军中效力,周世新附逆不悟,通缉天下,周婉若至福音寺,为其母守孝三年。
诚王谋逆大事,就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落了幕,日夜提着心的京城权贵们长长舒了口气,新朝最大的危机,大家都算是安然熬过了。
归葬了先皇,信王上了折子,求守先皇陵,周景然立即准了信王的折子,信王妃汤氏端坐在榻上,看着垂手侍立在榻前的侧妃钱氏,淡淡的吩咐道:
“明天一早,我和爷就启程了,这府里,就托付给你了。”
钱氏转头看着面色青灰,随意的歪在信王妃对面的周景信,周景信看着王妃汤氏,满脸讥笑的说道:
“我要死,你们就拼死拦着,为什么要拦着?啊?汤相和钱家,都是聪明人家,多少识实务?!你们怕什么?我死了,你们一个个都能好好的活着,如今我要去守陵,你也要跟着,跟着做什么?”
钱氏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汤氏垂着眼帘,也不看周景信,只接着吩咐着钱氏,
“我和爷这一去,也就没个回来的时候了,几个孩子,你看着安置吧,我的嫁妆都在这里了,也交给你收着。”
周景信脸上的讥笑更浓了,钱氏胆怯的扫了眼周景信,看着汤氏低声说道:
“王妃,还是我陪爷去守陵,您留下来看着府里,您知道,我是个没本事的,性子又懦,这府里,我怕撑不起来,还是我陪爷去,您看着孩子。”
“哼!如今陪着爷,可不是好事,这还要争?”
汤氏转头看了眼周景信,淡淡的说道:
“我同你去守陵,倒不是为了你,大嫂子是为了两个孩子,我也不过是为了孩子。”
汤氏说着,也不理会脸色铁青的周景信,转头看着钱氏,低声解释道:
“这事我仔细想了无数遍,就是想着你是个没本事,性子弱的,才留你守着府里,从前我对不住你的地方多……你是个心善的,孩子交给你,我也放心,我和爷去守了陵,皇上对咱们府上,也就没了心结,你性子又懦也胆小,钱家,连着敏王府,你父亲和古家又亲近,我和爷走后,你约束着几个孩子,安稳度日,一个平安是无碍的,咱们如今,不过求个平安。”
汤氏闭了闭眼睛,
“我也想过死,倒干脆,可我和爷死也死不得,不该死的死了,也是要连累了孩子。”
汤氏声音哽住了,周景信仰头倒在靠枕上,睡着了一般闭着眼睛,眼角慢慢渗出滴眼泪来。